“啪!!”回应他的,是张凯枫的猛力关窗声,震得那客栈外墙都抖落不少墙皮。
“小二!!退房!!”
等不多时,月夜之下便隐约瞧见一骥飞驰而出,鞍上之人白衣俊雅,倏地便沿着官道跑得没了踪影。
陆南亭兀自开着那窗,见此qíng景,也只能揉揉额角,转身往楼下走去。
张凯枫驰出几里地后,复又从小路悄悄绕回,到对面客栈查探片刻,确认那人马匹行李具都不见,人也早早离去了,便知他果然又yīn魂不散地试图一路跟上自己。且看他这一回,能跟到个什么鬼!
将陆南亭诳走后,魔君可谓一身轻松,竟重又回了原处住下,临睡前还点了些宵夜。这回没人搅局,倒是让他吃得十分开怀。
一夜无话。
安心睡到天亮的张凯枫只觉通身舒泰,更因甩脱了跟踪之人而倍觉神清气慡,竟是破天荒的没让小二将饭食送到房中,而是去楼下大堂里用饭了。
他虽已不再是幽都魔君,但到底仍背负着勾连妖魔、入侵大荒之名,虽不惧烦扰,到底是非之身,又是不喜与旁人亲近热闹的xing子,是以向来不去人多的场所的。今日许是着实畅怀,竟是去了,也不曾戴上那遮面之物。
好在这一大清早的,大堂中也没什么认得他的大人物往来,些许平民百姓虽有留意到他,却也只因他那俊美无俦的容貌罢了。
他寻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坐了,点了碗清粥和几个烧麦包子,配着一碟鲜红油亮的辣酱菜慢慢吃着。却不想才用了几口饭食,耳边便传来熟悉至极的声音。
“姑娘,你瞧这些个物事,可还得用吗?”
张魔君拿筷的手都瞬间一僵,倏地转过头去,循着那声音来处瞧去。
入目依旧是那一身熟悉至极的蓝衫,即便只是个背影,他也依旧能把人认得清清楚楚。
竟又是那yīn魂不散的陆南亭!他到底是何时回来的,怎地自己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魔君才yù发作,却忽地发现,对他死缠烂打了好些天的人今日竟从头至尾都不曾瞧过他一眼,反倒是对着身边一个身着橙衣的娇俏女子大献殷勤。
陆南亭也不知是当真不在意自己师弟了,还是被那漂亮姑娘勾去了全部心神,竟只顾与身侧女子窃窃私语,时不时绕着那女子左右来去,端水递物。而那女子也是毫不客气,只管支使弈剑听雨阁的前任阁主拿这拿那,自己却寸步不离地守着口大釜,专心致志地炖着什么物事。
“程姑娘,如今可还缺些什么?你且吩咐,我去为你取来便是。”陆南亭一边伺候那女子,一边试图大包大揽地为那姑娘分忧,怎么看都像是为博佳人一笑而不惜斯文扫地的登徒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行事竟如此鲜廉寡耻,弈剑听雨阁连掌门都是这么个油头粉面、到处沾花惹糙的惫懒模样,可见这门派当真是堕落到底了。
张凯枫一边冷笑着,一边隐在暗处瞧着那对男女,只想看看还会有什么不可入目的景象。
那女子执着汤勺在釜中翻搅,闻言头也不抬道:“如今还差lángròu、猪肚、蹄筋,以及海参、gān贝,素食还有香菇竹笋,调料差一些茴香、八角。lángròu得是丹坪寨的雪lángròu,ròu质肥厚鲜美,猪肚及蹄筋得是大禹村外的野猪最为劲道,竹笋要天虞岛的,那处水土最好,竹笋白菜俱是甜脆。一个时辰之内你寻来给我,否则汤头炖过了头便唯你是问!”
“在下立时便去寻来,必不会误了姑娘的事。”面对这般苛刻条件,陆南亭竟是二话没说,唤来马匹转身便去了。
那女子随意摆了摆手,连看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当真是愈发出息了!
张凯枫丢掉手中折断的筷子,重又拿了一双,对着面前碟子里的□□烧麦戳戳弄弄,不过几息便把那娇小玲珑的烧麦戳得惨不忍睹,瞧着愈发没了食yù。
气都气饱了的张大魔君筷子一丢,留下一桌子根本不曾动过多少的饭食,转身便上了楼,眼不见为净去了。
一上楼他便收拾起了行装,本yù直接离去,好少被那俩男女荼毒双目,临走前却又莫名止了步,反倒挪去了窗边,悄悄开了一道细fèng往下瞧去。
陆南亭尚未归来。他如今被jiāo代了不少事物,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目前楼下便只剩那女子一人,对着大釜自顾自地搅弄。往来行人偶有停步驻足,她也不在意,眼里只有她正在炖的汤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