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清霜一抬头便愣住了,这是间小小的屋子,一旁有小灯燃着,正中间却是huáng土堆砌的一个神龛,挖进些许,里面端坐的,可正是一尊小小的明尊塑像。那塑像做工十分粗糙,可光明法相仍然在正前香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谷清霜发出一声抽泣,眼泪一瞬间迅速涌上眼眶,她热泪盈眶地跪下去,哽咽着向明尊像跪拜。长久以来的路途无比艰辛,她一个姑娘家,撑到此处已经十分不易,随时都濒临崩溃。与明教相关的一切,在中原都被否定,经卷被焚烧,寺庙据点被捣毁,之前那些中原的明尊信徒,仿佛也一夜间从人间蒸发,消失得了无踪迹,似乎从来不曾信奉过光明之神。此时突然在这样一户山野人家看见明尊像,无疑是崎岖归途中的一帘chūn风。谷清霜低头跪拜,好一会儿才起身,她要将这事qíng告诉两位师兄。她的步伐因为激动而惶急,连茅房也忘记去,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子去,将陆明烛与陆明灯拉出门外。
陆明烛十分诧异,檐下滴水,他不动声色地往里面站了站,道:“怎么了?”
“师兄……”谷清霜的声音因为激动在微微颤抖,不过却也谨慎地压得很低,“这家人信奉明尊,那边的小屋子还供着明尊像呢!”
陆明灯“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往那边踏出去一步。陆明烛却一手拦住了他,使了个眼色,道:“你回屋去,什么也别说,清霜,你也回去。”
陆明灯与谷清霜虽然激动,倒也乖乖服从命令往回走。陆明烛一个人沿着屋檐走到西北面那间小屋,推开门来,果然如谷清霜所说,里面供奉着明尊像,小小一尊,前面的香火微弱,可看起来却格外温暖。陆明烛默默看了一会儿,冲明尊像行了个礼,转身带上门往回走。
夜色漆黑,雨还在哗哗地下着。女主人开始收拾碗碟,陆明烛给她一些银钱,当做借宿的报酬,趁着她出屋,转身对陆明灯与谷清霜道:“方才看见的事qíng,就当不知道,什么也别说,不要节外生枝。”
谷清霜与陆明灯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外面响起敲门声来。
从另一间屋子走过来的男主人道了声奇怪,上前去开门,门一拉开,外面带进来一阵冷风,一时间火光摇动,陆明烛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只见门外的人戴着斗笠,身子隐在漆黑的雨夜里,但是颇为高挑,是个男人。虽然看不清,可陆明烛陡然觉得心头奇怪地跳了一下。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已经开口道:“在下是西域来的客商,路过此地,大雨迷了路,想借宿一宿。”
男主人闻言,奇怪地回头望了陆明烛等人一眼,短短一日,怎么这荒山野岭的,老有这样多的西域客商来。话虽如此,他还是将人让进来。那人走进屋子来,一手伸手揭掉了头上斗笠,目光在屋子里一扫,陡然定在陆明烛身上。
“你……”他的话卡在嗓子里,惊愕的神色随即转变成笑意,随即大步走上前来。
陆明烛如遭雷劈一样傻在那里,直到陆荧走上来用力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肩,他才想起来要说点什么,一张口却觉得一阵热意涌上眼眶,只好咬牙沉默,手臂却紧紧地揽住陆荧的肩背。
“二位……认识?”男主人在一旁瞧着疑惑,终于开口发问,打破了沉默。
“我们……以前认得。”陆明烛回过神,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当年一起从西域来中原经商,许久不见了。”
(五十五)
陆明烛与师弟师妹简单jiāo代了几句始末。陆明灯与谷清霜听说这人不但在大光明寺一役中存活,还救了陆明烛,看陆荧的眼神立时就开始带上敬意。几人低声说话,说的是家乡语言,陆荧听说这户人家信奉明尊,也感觉十分诧异,惊讶地往屋子外面瞟了一眼。其时女主人似乎刚收拾完东西,正从外头进来,两人目光一下对上,陆荧只好笑了笑。一时天色晚了,chuáng铺并不够用,陆明烛便同人商量,让谷清霜去睡多出来的chuáng铺,几个男人在柴房将就一夜就好。
一夜平安无事地过去,第二日雨仍旧不停,更不太好的是,大约是淋了雨,谷清霜第二日有些发热,虽然没有大碍,可是赶路终究怕加剧病状。几人只好再留一日,陆明烛又给了这家人些许碎银,同他们商量好了。
午时过后雨稍微小了些,陆明灯之前学过些医术,看着谷清霜的模样他十分着急,便说去周围山中挖些糙药来。陆明烛与陆荧自顾自jiāo谈,嘱咐他小心些,便任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