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师父懂得什么叫退让。”叶锦城的语气不带笑,全是冷冷的讽刺,“师父懂得放手。师父,您退让了,陆沧海他回来了么?他此时还不知道在哪快活逍遥!您放手了,就不再执念了么?师父,已经十多年了!您还不是——”
“住口!”叶锦城的话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叶思游脸色煞白地转过头,就瞧见一身玄衣从桃花树后面转过来,白竹冷冷地挑着一对眼角走到叶锦城面前,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睥睨了他一眼,叶锦城毫不示弱地回以一声冷笑。
白竹走到叶思游跟前道:“别同他说了,我早说过,你这个徒儿,病得不轻,华佗再世也救他不了。什么时候得再吃足了苦头,才能明白。游哥,我是看着你的面子才来给他瞧伤,现在他已经好得差不多,又不肯同你回去,我们不如还是走吧。”说罢转头对叶锦城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你师父一心一意想叫你回杭州去,娶个妻子,安心度日。我与你师父多年好友,也算是你的长辈,自然也乐得见到这等好事。可我们终究也搞不清你这小子一年多来心里到底在转什么念头——反正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既然你不肯听你师父的,那我觉得你师父也不必qiáng求,”他说着一把挡住想要cha话的叶思游,“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不管你想gān什么,小心玩火,别再伤了一次,那可真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他说完了,一手推了一把叶思游道:“游哥,还不走,跟他废话什么?”
叶思游沉沉一叹,心知叶锦城是绝对不会跟自己走的,只好跟着白竹转身要走,两人走出几步,白竹突然转身,嘴角带着点凉薄的笑意对叶锦城道:“哦,对了。你这几日喝的药茶,里面有莲根,小心别吃下气的东西,不然好得慢。那莲根,是我开的药方,那个明教小子去那边的湖里挖的。我本开的是藕节茶的方子,这时下没有藕节,也难为他怎么想起来用这个代替。”白竹说着又是翘起嘴角一笑,“你好自为之。”
叶锦城听见他这话,之前冷冷的表qíng突然褪去了,露出几丝愣怔来。
这样的天气,虽然是chūn天,但是还未到初夏,这附近大片的水,地势开阔,湖中定然还是带着冬季的寒凉。叶锦城生于苏杭,从小虽然生活优渥,却也见过那些挖藕的人,知道这实在不是一般的苦力活。更何况此时还没有莲藕,那些莲根寻来更是不易。他一转念头,已经明白,这定然是白竹故意开出方子来刁难,可陆明烛,他——叶锦城突然想起那天陆明烛递茶给他时微红的鼻尖和时不时的咳嗽。心里一时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叶锦城咬着牙抬头,白竹与叶思游已经走出一段,叶锦城张了张口,突然听见远处另一边传来脚步声,步子很轻,但是摩挲着青糙沙沙地响,应该说是轻快。
他一听就知道,这是陆明烛。
陆明烛心qíng十分之好,卫天阁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在瞿塘峡东边的地方追上了人,可是到底还是让贼匪头子逃走了,那批材料,估计也是已经彻底找不回来——那伙人狗急跳墙,恐怕早就留了后路,qíng急之下是要毁了东西的——不过倒是寻回了陆明灯,已经将人带回长安。
陆明烛收到这信,倒是觉得多少天来压在心头的yīn霾一下子如拨云见日般消散了个gāngān净净,想着要同叶锦城说一声让他安心养伤,回屋子却发现叶锦城不在,便出来寻他。
靴子踏过柔软的青糙地,粉红的花瓣被踩出带着香气的汁水,风卷着点点粉色飘落进碧色的湖面,四周微有鸟语叽喳,远处一帘瀑布飞漱,遥远的水声倒显得这里分外安静,仿佛能听见桃花落在糙地的声音。陆明烛转过几丛桃花林,突然从影影绰绰的桃花枝间瞧见叶锦城快步往前走去,似乎在追赶什么人。陆明烛不由得在一丛桃花后停住了脚步。
“师父,白先生,请留步!”
叶白二人回过头来,陆明烛远远瞧着叶锦城撩起了衣摆,跪了下来。锦衣公子英挺的脊背笔直,双手在膝头两侧放在柔软的青糙地上,规规矩矩,郑而重之地冲叶白二人磕下头去。
“师父与白先生多虑了。锦城不想娶妻生子,也不想回什么杭州,只愿和陆明烛天上地下,永不分离。锦城真心实意,别无他愿,望师父与白先生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