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陆明烛把饭做好,陆嘉言却仍然没有回来。陆明烛觉得奇怪,虽然他从来不刻意约束,可是陆嘉言一向乖巧,不到天黑,肯定自己就回来了。陆明烛心里有点不安,转身往门外走,想要去找找人,刚到门口,冷不防陆嘉言欢蹦乱跳地一路冲进来,差点撞到陆明烛身上。
“gān什么去了?”陆明烛语气严肃,可是里面并没有多少真正责备的意思。
“啊……师父,”陆嘉言抬起头笑了,这些年来他身条抽长了不少,胳膊和腿也开始显出这个年纪男孩子特有的细瘦,只是脸蛋还是圆圆的,配上大眼睛看起来很是讨喜,“最近我遇见的事qíng,有点奇怪。”
“先吃饭。”陆明烛把饭菜端出来,“下次不要这么晚回来,要是撞见巡逻的,管你是大人小孩,一律抓去问罪的。”
“师父,我跟你说……”陆嘉言毕竟还是孩子,扒了两口饭,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陆明烛,“其实两天前就想跟你说了,不料忘了……”他有些丧气地摇了摇脑袋,“两天前我在那边后街玩,碰见个人,他给了我些钱,让我帮他去那边几条街上看有没有贴着的那种有画像的纸……看了回来告诉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什么?”陆明烛一愣,筷子停了,嘴里的东西也多嚼了好几下才咽下去,“什么有画像的纸?”
“就是那种……”陆嘉言思索了一会儿,他年纪还小,也不认得太多中原文字,显然不懂得那布告是什么东西,只是纯粹当作一件奇怪的事qíng,说给自己从来不敢欺瞒的师父听罢了,“城门口石坊上和有些店家门廊下贴的,上面有画像,下面有字儿的……师父,师父?”
陆明烛转过头来。陆嘉言看见他的眉头深深地蹙起来,桌上一盏小小的油灯,将堆拥在肩上的光泽卷发映得闪闪发亮,衬着那一双褐色的眼睛里面流露的沉思神qíng,让陆嘉言突然觉得有点发冷。
“他还让你gān什么了?”
“没……没gān什么呀,”陆嘉言突然觉得有点害怕起来,“人多一点的街上,他只要我帮忙告诉那些画儿到底贴在哪里,其他的事qíng,就没要我做了……哦,人少的地方,我帮着撕过几张……”
“什么?”
“没、没人看见,”陆嘉言怯怯地盯住陆明烛,“他说了不能让人看见,其实他也没让我帮忙撕那些东西,只是我觉得好玩,在人少的地方撕了几张,他、他不知道的……”
陆明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陆嘉言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一五一十道,“穿着那种黑色和huáng色的……嗯,师父,我有一次到商会找你,在街上看见过有人穿着差不多的,黑色的头发,长得很高,高高的个头……嗯,师父,比你还高。”
“带着剑没有?”
“好像有一把剑……我……我没注意……”陆嘉言的声音越来越小,“师父,我错了,先来只是觉得好玩,我再也不去了……”
“……他有没有问过你,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没……从没问过。”
“吃饭。”陆明烛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伸手摸摸他的脑袋,露出安慰的神色,“没事,别怕。师父就是问问而已。他今天没再找你了?”
“……不……他说,那边还有条街没看,要我明日看了告诉他……”陆嘉言垂着头,声音像是蚊子哼哼,微不可辨,“师父,你别生气,以后再遇到这种奇怪的人,我再也不——”
“你明日照常去看了告诉他。”
“什么?”陆嘉言抬起头来瞪着陆明烛。陆明烛只是微微一笑,夹了些菜到他碗里,道:“好好吃饭。明天什么也不用说,就照常告诉他便是了。”
叶九霆在墙根下来回踱步,这是在城东。láng牙军攻打洛阳的时候,将城东附近的一片打得满目疮痍。现下虽然没有当初那么难看了,可是破败的断壁残垣还依旧在这里。有几处寺庙,还算是完好,只是里面的僧侣早就合寺迁走,空留这地方显着破败。已经是仲chūn了,寺庙周围长出了许多新鲜青翠的糙木,柳树也发着嫩芽。这里本来就人少,傍晚更没有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