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话,小罐子呢?!”
叶锦城被他晃得站不住,脑袋低下来不由自主地抵在他肩上。陆明烛身上一阵难受,松了手将他向后一搡,叶锦城显然还在发怔,直跄到后面在桌角上磕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地清醒了。
陆明烛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我徒弟呢?”
“哦,对……”叶锦城好像此时才彻底明白过来,“这边,跟我走。”
他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另一边走。陆明烛记挂着陆嘉言,不免急得要命,恨不得架着他走,但是又不想碰他,只能忍了。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陆明烛突然低声道:“……你同谁喝酒?”
“……城防长洪英。”叶锦城摇着头推开一间房门,“进去吧。”
“师父!师父!”他们刚一绕过屏风,就看见陆嘉言从榻上掀开被子跳起来,身上只穿了里衣,更显得格外乖巧,差不多有两个月没见,好像又长高了些。他看到陆明烛的一刻眼睛就亮了,直冲过来抱住他。
“师父!”
陆明烛这才发现,这孩子看起来健康得很,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罐子,你没生病?”
“我没病啊!装的!”陆嘉言笑了,自然而然地看着叶锦城。叶锦城揉着鼻尖,轻轻咳嗽一声,道:“你们说话,我不打扰了。”说罢就带上门,径自避走了。
陆明烛听着他脚步声远去,立时站起来,走过去把叶锦城方才带上的门又重新打开,往外面廊子上四下看了几眼,随即任由那门开着。
“装的?怎么说?”
陆嘉言伸长脖子看着那敞开的门,却突然道:“师父,你是不是不信叶师叔?”
陆明烛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到底怎么回事?”
“叶师叔叫我这样的,说最近师父你们做的事qíng危险,风声又紧,虽然我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qíng啦……”他说着挠了挠头,脸上的笑容还是很灿烂,“他叫我装病,这样就好不带我出去了,说是好些场面我应付不来,怕到时候说错话。”
陆明烛环抱着他的手臂渐渐放松下来。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攥着陆嘉言的手道:“那你呆在这里,会不会无聊?”
“不会!叶师叔家里书好多,每次他晚上回来,不管怎样,都教我读书写字,白天他不在,我就自己去书房看书,一点也不会觉得着急呢!”
陆明烛没有说话。先前出于一种发自心底的排斥,他并没有教陆嘉言认识多少中原文字,只是让他勉qiáng能说罢了。没想到在这里,倒是叶锦城在教了。他不是不知道,叶锦城白天会很忙,晚上回来却还在教陆嘉言读书写字,如果说不累,绝对是假的。陆明烛想到这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告诉徒弟,不要同叶锦城太亲近,还是说点什么别的呢?想来想去,他终究只是道:“……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别的事qíng?”
“什么别的事qíng?”
“比如……”陆明烛谨慎地斟酌着措辞,“比如关于师父的?”
“没有没有,”陆嘉言连连摇头,“叶师叔从来不问我关于师父的事qíng,顶多也就是问问,我小时候在圣墓山都做些什么,讲讲其他的闲话罢了。”
陆明烛一瞬间有点诧异,他本来以为,叶锦城会忍不住,或多或少打探一些以往的事qíng。这是他想到就会觉得气愤的,如果叶锦城把以前的事qíng告诉这么小的孩子,他定然要叶锦城好看。可是真的从陆嘉言嘴里得知叶锦城什么也不曾问过的时候,他心里突然又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滋味,不知道是欣慰,还是什么。
“好,没事,你听话就好。”他摸了摸陆嘉言的脑袋,“不早了,去睡。师父过几天再来看你。”
“到底过几天啊?”陆嘉言抓着他的手仰头看着,神qíng里很是恋恋不舍。
陆明烛笑道:“没有几天。去睡。”
他看着陆嘉言回到榻上,才走出房门,又仔细地把门带上。他这一趟来,原本一来是听从了叶九霆的话,认为的确有必要来叶锦城家中走动几次;二来他的确有正事要商量。在láng牙军彻底给出明确的态度之前,他们都还要小心谨慎。
空寂的回廊上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叶锦城这宅子太大了,下人也不多,此时又是冬季,就显得格外冷。陆明烛往廊子外面看了看,天已经黑了。他站定了,侧耳听了听,又悄悄地走回去,倒数第二间屋子的门虚掩着,陆明烛伸手推了一下,那门页没发出一点声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滑开了。屋子里铺着厚厚的地毯,陆明烛的脚步本来就轻,踩到上面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他听见屏风后面发出那种痛苦而且沉重的喘息声,不是很响,但是显然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