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陆明烛皱着眉头,把额前的头发捋到后面去,“信在哪儿?”
“那几个副使也看不懂,看完了也就罢了,我看他们是没事找事,存心要让你不痛快的。”谷清霜摇摇头,“信是明灯师兄收着的呢,你找他去拿吧。”
“我有什么不痛快的。”陆明烛冷笑一声,“比这不痛快一百倍的事qíng,多少年前就已经见过了。”这个掌使的位置并不好做,他心里一直清楚。他是经历过大光明寺之变的明教弟子,并且一路跟着教主西迁回到圣墓山,作为经历最多的那一脉弟子,对许多事qíng的看法都和教中后起的力量很有些不同。在这一批人里,陆明烛虽然当年身心俱创,却是最不避讳重归中原的那一类。教中现在赞同他的观点,可是他很清楚,任何势力都是这样,要想长久,都不能容许某一派彻底压倒所有,因此他手下这几个副使,对他不服,时不时要给他找出点事qíng来,他也早就已经习惯了——说到头,当年陆荧对他那样不服,时时刁难他,给他生事;再说得露骨一些,唐天越那件事,要不是陆荧擅作主张,也许就没有后来的许多劫数——只是这些他已经并不在意,陆荧害过他,也救过他,他们后来成了很好的朋友。眼下这些小麻烦,在他看来都不算什么,不过信手处理,一笑置之。
只是谷清霜说的这件事,倒让他越发觉得奇怪而且烦躁了。他那日把东西送回去之后,倾月又派人送来一次,他再退还,算上今天谷清霜说的和最早那次私下见面,已经是第四回 了。陆明烛匆匆去取信来读了一遍,果然是倾月写来的。他知道倾月不敢拿他怎样,也不怕去赴这个不明不白的约,只是他实在不明白,倾月那莫名其妙的执着和qíng谊是哪里来的。他曾经在气头上,认为倾月是和叶锦城有着一手,才特意来找自己,可冷静下来想想,他也知道他这么想是在有意责怪叶锦城,这不关叶锦城的事——她眼睛里和举手投足间的那一种qíng态和意思,是掩盖不掉的。陆明烛觉得莫名其妙,明教和红衣教是死敌,抛开立场来说,他愿意尊重倾月,但是眼下他们各自站在天堑两边,他不可能去心平气和地同她谈论公事以外的东西。他在教中多年,也没有少听说过教中弟子与红衣教弟子相恋的事qíng,无一例外下场悲惨;更何况,自己以前又不认得她,她做什么这样一直粘着不放?陆明烛想不通,但是也觉得不妙,那几位副使对他来说虽然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自己若总是跟红衣教的人牵扯不清,对谁都没有好处。
陆明烛这么打定了主意,索xing自己动身去见倾月。只是主意虽定,人却还是止不住地心浮气躁,他竭力想把与叶锦城相关的所有事qíng都抛开到一边去,却有点力不从心,以至于倾月连着对他说了好几句话都没有听清。也合该这一回谈不拢,他前所未有地心神游移,又怎么能好好同人商量事qíng呢?
“这东西是我自己愿意送给陆掌使……不,陆先生的。您就收下吧。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陆明烛听着只觉得奇怪,其实若是他能保持素日那种敏锐,此时定然能发现,倾月脸上蒙着的黑色面纱上,一双大眼睛里的神qíng——那是一种少有的凝重和诚恳,夹杂了惴惴不安,甚至有点卑微。只可惜他现在实在没有余力注意这些了,只是觉得倾月这件事qíng从头到尾都做得莫名其妙。
“……倾月夫人,恕我直言,我就算眼拙,也能看得出这刀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物件,你我又是站在这样的立场……这样贵重的东西,我真的不能收。”
尽管已经很觉得不耐烦,他却还是竭力保持着那种温和的语气,对面倾月的眼睛闪动了两下,qíng不自禁流露出来的一丝黯然很快就随着她扑闪的眼睫隐去了。
“陆先生,”她已经不称他陆掌使,“您……”
“倾月夫人,您自己说说看,”陆明烛看她还想要说话,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您自己明明知道,你我这样见面有太多不妥,再说了,送东西也要有个名目,这个问题我原本不想问,现下夫人这般不肯听在下的劝,我只能问了,您莫怪我唐突——头一次是在洛阳商会见的夫人,后来也并无jiāoqíng,在洛道时,倾月夫人您还咄咄bī人,如今这刀……到底是什么名目啊?您以前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