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已经来了数日,陆明灯他们却还没有到。洛阳刚刚收复,未必没有láng牙军余党,这一路过来,也许仍旧不怎么太平,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陆明烛坐在窗下调息,却总是心神不宁,只好睁开了眼睛,适逢叶锦城从外头走进院子里,一面走一面脸上浮起那种怎样都忍不住的笑容。
陆明烛见他笑得奇怪,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待他进屋来,便问:“有什么事qíng这么好笑的,说出来我听听?”
“啊……啊?”叶锦城闻言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自己方才的模样被陆明烛尽收眼底了——也许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以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偏头想了一刻,只见脸突然就红了。
“……没有什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抬手挠挠头发,很是不好意思,“白天在外面的时候,只要一想到晚上回来就能见到你,我就会忍不住一整天都要偷笑。”
他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带着脸都更红了。陆明烛听见他这么傻里傻气的话,又看见他脸上两片红云,也忍俊不禁起来,可只笑了两声,就有另一种沉甸甸的感慨随之而动,他收了笑容,不由自主发出半声叹息。
“你怎么了?”
“我啊,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事了。”陆明烛把手肘搭在膝盖上,换了个姿势坐着,“以前……就是在长安的那个时候,你也常常这么脸红的,像是真的一样……其实我那个时候,也怀疑过你几次,但是每次瞧见你那个样子,也就尽数打消了,”他说着又苦笑了一声,“结果呢,被你骗得好惨。”
他这样一点掩饰也没有地把话说出来,倒足以显示他对以前叶锦城欺骗之事差不多是彻底放下了。叶锦城站在那,听他这样讲,不免一阵心痛,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明烛,你说得没错,只是你忘了一件事……讲的话,做的事,神态动作,举手投足,都能骗人,唯有脸红……是装不出来的。”
陆明烛一愣,不由得抬头看他了。再仔细一想,竟然发现的确如叶锦城所说,只有脸红是装不出来的。他正在琢磨这话后面所包含的意思,叶锦城已经坐得离他很近,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以前说的话……有许多都是真心的。只是当时执念太深,连自己也分不清真假了。”
陆明烛没再搭腔,只是凑到近前,两人jiāo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他的手同叶锦城的碰了一下,后者却几不可辨地微微一个瑟缩。
“哎……你怎么了?”
“没事。”叶锦城疼得直吸气,苦笑着把手抽回来,“手上生了冻疮罢了,这几日天气太冷了,说起来今日天yīnyīn的,不知道是否又要下雪。”
“给我看看。”陆明烛抓着他一只手要看,叶锦城抽了几次抽不回来,只好随他去了。只见手背又红又肿,正是还未完全发作出来的冻疮,十个指甲也是淤紫的颜色。陆明烛记得他说过,这是旧年缠绵病榻,血脉不通所致。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还未言归于好,他听了只觉得这自是叶锦城的报应之一,满心痛快,现下再看到,竟然又只觉得心疼了。
“怎么不擦点药?”
“擦什么都没用,内里的问题。”叶锦城倒像是很无所谓,“这几年倒像是好得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长在脸上……”
“除了你那一张脸,你还知道些什么?”陆明烛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下,“说了几回了。”
“说起这个来……”叶锦城沉吟地转过头,“你师弟他们,怎么还不来?你那个徒弟,实在是乖巧聪明,不要说是你,连我都想得要命了。”
陆明烛斜睨着他,调侃道:“怕了?”
“没有,我担心路上不太平。”
“怕了就直说,”陆明烛笑得前仰后合,“其实你原也用不着那样紧张的,明灯又不能吃了你。哎,不说了,我明天去找努布罗,请他给你配点擦手的药。”
一路上寒风凛冽,里头又开始渐渐夹杂着细小的雪花了。谷清霜给陆嘉言罩上兜帽,又把他往怀里揽得更紧了点,这才转头对另一边的陆明灯道:“离太原城越近,你眉头反而皱得越紧,到底在cao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