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师兄就是为了去救那姓叶的,才闹出这许多故事,我就心烦。让他死了,多清静!”
谷清霜已经清楚之前的事qíng,知道最早事起自家师兄,反倒叶锦城是被连累却无怨言的那个,她是个心思清明的女人,眼下也觉得陆明灯这话稍有些偏颇,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得陆嘉言道:“师叔,你们在说叶叔叔么?他很好呀。我在他家里住了许久,师父那段时间间或也会去的……我觉得师父倒是挺在意他的。”
小孩子心思单纯,想不到那许多,因此这番话说得自然,只弄得两个大人都愣了神。陆明灯脸色一阵yīn阳变幻,半晌之后撇了撇嘴,不屑道:“怪道有句话叫做认贼作……”他话没得空说完,谷清霜丢了个眼色过来,只好忿忿地咽回去了。
一行人进了城,寻找隐元会的营地,其时天色已晚,营地里灯火通明,更有许多下值来jiāo接事务的人,热闹得很。陆明灯走在前头,谷清霜怀里抱着陆嘉言,刚走到里面,陆明灯便一眼瞧见最里面屋檐下灯火阑珊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自家师兄,另一个正是那该被千刀万剐的叶锦城。两人正站在一处说着什么,只见叶锦城抬手向某个方向指了指,讲了两句什么话,陆明烛也就顺从地望过去,脸上浮起笑容来。
陆明灯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一股气急败坏的热血直冲头顶,简直要把天灵盖都掀起来了。自从大光明寺后,他再也没见过师兄这样的神qíng,哪怕是后来每逢朝圣之日热闹的集会,或者是团圆的时候,他也能看出,自家师兄是连笑容都带着yīn影的。而方才看到的神qíng,也就是在——陆明灯想了一下——二十年前,他和谷清霜应邀到杭州时,才在师兄脸上见到过。完了,完了。一时之间他想不到别的,就只有这两个字,像是幼时每天听见的长老单调的诵经声一般,反反复复地在心里回dàng着,又仿佛此时此刻这院子里所有人,所有物件都转过来对着他,嘲弄地讲着这句话。
他不晓得自己的神qíng已经称得上是咬牙切齿了。
“师父!师父!”
欣喜的尖叫把他警醒了,转头只见陆嘉言从谷清霜怀里跳下来,一面大声唤着一面飞奔过去,一头扑进陆明烛怀里。陆明烛笑逐颜开,将徒弟抱起来举高,连转了几个圈。从这里可以看见叶锦城也笑了,可是笑不到两声,便像是预见到什么危险似的,倏然转头往陆明灯这里看来。两人的目光碰了个正着,恰如冰水滴进滚油里头去了。陆明灯气得哆嗦起来,谷清霜伸手想拉人,却没拉住,陆明灯矫捷得像是捕猎的野猫,众人还未明白发生什么事,就只见一道人影分开人群飞扑过来,随即地上两人滚成一团,然后是拳头落到人身上的闷响。陆明灯气急败坏之下也忘了用武功,只是拳脚相加地往叶锦城身上招呼,那头一下就打在脸上,叶锦城被他打得懵了,也忘记招架,连着又挨了好几下。
陆明烛原本正忙着跟徒弟亲热,想也没想就躲到一边,待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叶锦城躺在那里,一时连抬手格挡的力气都没了,陆明烛眼见不好,连忙放了陆嘉言,冲上去将陆明灯架开。
“别打了!师弟!住手!住手……有话好好说!”
外头的隐元武卫早就被惊动了,提着刀剑纷纷奔进来匆忙将两人架开。陆明灯脸颊气得通红,披头散发,犹自嘶声对陆明烛喊:“你拦我做什么?!你拦我做什么?!你说他该不该打!该不该打?!”
陆明烛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却没料到如此猝不及防,一时十分尴尬,脸上眼见着也就红了。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两个隐元武卫把叶锦城从地上架起来,只见眉骨上开了个口子,沾得脸上血迹斑斑,不过人看起来倒还清醒,只是连连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没事……我没事!有点误会……”
林巧巧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借口上药把他往外推。叶锦城被打得懵了,也就跟着往外走。陆明烛心疼他,想跟上去查看qíng况,但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扫师弟的面子,只好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不多时何予德匆忙赶来,将众人劝走,他也是个老jian巨猾的角色,把场面稳住了之后,就鳝鱼一般又滑得没影,只留下陆明烛师兄弟两个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陆明烛把陆嘉言抱给隐元武卫,尴尬道:“师弟,师妹,你们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