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错得太彻底，错得无可挽回，连为以前玩笑式的嘲讽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雨丝还是那样绵密而不紧不慢地飘落着，太绵密了，简直要下进人的心里去。夜晚的风转了方向，从油纸伞没遮住的另一侧chuī过来，摆在地上的烛影挡不住这样的风，冷雨从上方的圆孔飘落进去，将最后一点晕huáng的暖光也浇熄了。叶锦城把倾空了的酒囊扔到一边，双手掩住了脸。
“天越，对不起。”
（三）
第二日照例的yīn雨连绵，室外的工程被迫停了下来，只留下些室内的修葺活计，大概是因为头一天晚上的关系，陆明烛觉得有些疲倦。午时过后却是朝廷那边来了人，说是来看工程进度，陆明烛不得已又陪着查看了一番。他当年从西域刚过来时并不懂人qíng世故，可如今四下里与人打jiāo道，也已然习惯了。晚上的应酬自然是不能推却的，陆明烛回住处的时候就觉得之前喝得有些多，有些发晕地往chuáng铺上一倒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少有的天昏地暗，大约直到中夜的时候，陆明烛猛然觉出一股带着冷风的细细雨丝扑在面上，chūn雨的新鲜土腥气和着风一起chuī了进来，弄得他一个激灵清醒了，可眼睛却因为疲倦和之前的酒力，并不那么清明，他着急地眨着眼，试图看清怎么回事。
“谁？”
弯刀就搁在chuáng铺里侧，陆明烛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刀柄，绷得紧紧的手腕子突然又卸下了力气。
“……叶锦城，好好的不能敲门么？”
叶锦城一身裹挟着冷风，银色绣着银杏叶片与橘子花的衣摆上沾满了水珠，高高束起的头发也有点湿润，显然是没打伞就过来的。踏着熟门熟路的步子走到陆明烛的chuáng铺边坐下，与陆明烛被吵醒后微有点不耐烦的语气相反的，他的声气里带着点笑意。
“宵禁了，不走窗太不应景。”说罢也不征求陆明烛同意，顺手用燧石擦燃了桌边的油灯。陆明烛翻过身来，睡眼惺忪地伸出一只手遮住被叶锦城端起的灯盏上扩散出来的光晕。
“大半夜的不睡有什么急事？”陆明烛的声音还带点沙哑，叶锦城一举起灯，就看见一绺带着点棕色的微卷的头发滑落到陆明烛脸上，光滑的蜜色脸颊，微微蹙起的眉尖和比常人要稍微深刻一点的轮廓让他心里一动。
“到底什么事？”陆明烛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都说你们藏剑山庄是君子，怎么大半夜走人窗户，是要偷jī摸狗么？”
“没jī可偷，也不摸什么狗，倒是想来吃猫ròu。”叶锦城笑嘻嘻地，全然没有当时陆明烛初见他时的那种高傲与疏离，油腔滑调地说着顺手就在陆明烛耳朵上捻了一把，见陆明烛已经完全清醒，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才咳了一声正色道，“我明日下午要走了，趁着今晚来看看你。”
“什么？”陆明烛皱着眉道，“什么事？”说着就掀开被子要披衣服起来。
叶锦城一手按住了他，道：“有最后一批木材，从南边运过来，我得去巴陵县接手。明日就出发。”他的手一直隔着不算厚的被子来回滑动，描摹着陆明烛腰侧和胯骨的形状，陆明烛皱皱眉，忍着没把他的手拨开，道：“做什么这么急？明日就要走？”
“说是积压得太久了，怕赶上梅子雨的天气，能少耽搁一日也是好的。”叶锦城低声说着，陆明烛盯着他，桌上跃动的灯火在叶锦城一双凤眼里面投下影影绰绰的两枚光点。“知道了。”陆明烛沉思了片刻，道，“也好，早运来早省心，我一直都盼望着这活儿能早些结束。”
“懒了？不想gān了？”叶锦城笑道，“我发觉你——何必这么讨厌这个活计呢，若是没有这事，我们还不得认识呢。”
“不是，”陆明烛沉思着拨开叶锦城来回抚摸的手，“我只是觉得——”他把“不安”二字咽了回去，“……早点结束，大家都轻松。”
叶锦城的手被他推了开去，却一翻手腕滑进了被子里，陆明烛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只使惯了重剑的手竟然这样灵活，像是游鱼样掀开了里衣攀进裤腰处，用力向下一扯，叶锦城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了上来，炽热的吐息在陆明烛耳边逡巡，和着窗外chuī进来的凉风，一冷一热弄得陆明烛颤抖地躲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