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糙屋外的大树受剑气所引,树叶娑娑然飘落,霜华转了个圈,落叶便跟着在空中卷成一条。
黑衣道士的武功不知怎样,如果用剑气威胁他,不知道那道士会不会将那些难言之隐全盘托出。
他的剑气引着劲风,想往黑衣道士站立之处靠去,但心里却游移不定。
毕竟他俩患难与共,多亏那道士的细心照料,他才得以渐渐康复。虽然他急于知道真相,但是他怎可以采用这种威胁的手段?
于是,他便纵着剑气改往另一个方向。
雨后泥湿,突然他脚下不稳,要不是一双稳重有力的手扶住他,他已经摔倒了。
剑气散去,霜华落下,cha入泥地。
落叶缓缓散开,飘飘摇摇落在霜华旁。
斗笠的黑纱被风chuī起,他再一次对上黑衣道士的双眸。
这一回,他读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以及深不见底的悲伤。
但是,这个人的双手却是温暖的。
他的手也是暖的。
于是,他紧紧握住道士的双手。
作罢了细微挣扎后,黑衣道士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我还以为你又该叹气了。”他笑道。
他站直身子,把霜华归鞘。
“直到今天,我醒来已足足一年。除了剑术,我什么都没能想起来。”他幽幽地问,“你是谁?而我又是谁?”
这一回,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黑衣道士拿下斗笠,下定决心似地开口:“是时候了,我带你去报仇。”
黑衣道士带他去的山dòng并不远。
道士对路很熟悉,也许经常来,却从不曾与他提起。
yīn冷cháo湿的山dòng里,他们用剑御光而行,空气中盈着水气,不知不觉打湿了外衣。
山dòng角落躺着一个人,他万万没有想到此地除了他与黑衣道士之外,竟然还有另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
躺着的人骨瘦如柴一动不动,很难确定这不是一具尸体。左边的袖口下是空的。
“这是我的仇人?”
“没错,你我都是被这恶人所害,我把他软禁在此地。”
单看衣着打扮,这本应是个年轻人,他俯身撩起此人额前灰白的发丝,却发现此人已经印堂发黑双颊凹陷,简直不成人形。
他在脑中思索着这个年轻人本该的样子,胸中忽而激dàng起剧烈的qíng感起伏,他知道他一定认得这个人。
“他毁了我们的一切,杀了他。”
他探了探鼻息,果然此人还活着。
黑衣道士见他迟迟不肯提剑,突然焦躁起来,拿起自己的剑向地上的人刺去。
“你在gān什么?”
他的思绪很乱,他的头很晕。
黑衣道士却自顾自刺出好几剑,躺在地上的那人衣服已破,皮ròu也被切开多处,但始终一声不吭没有醒过来。
他突然舍身趴在那人身上,不让黑衣道士再做出任何伤害那人的事。
“让开!你恨他!我也恨他!”
黑衣道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往常一贯的调。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违背黑衣道士而保护眼前这个他所谓的仇人,他死死抱住那人,浑身制不住地颤抖,脑中闪过万千片段却模糊不清串连不上,他几近作呕。
黑衣道士发现了他的异样,急问:“晓星尘,你怎么了?”
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脸颊上纵横着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果然,恶梦又寻上他,还是,从未放过他?
他咬牙颤声道出两个字,便昏了过去。
“薛……洋……”
第9章 续·梦
白衣人不间断地在梦中出现,除了舞剑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琐碎的日常片段。仙风道骨的长者,稚气未脱的少年,清傲的黑衣道士。
于是,他懂了,他的梦是属于那个白衣人的记忆。
他本就没有记忆,沉溺于记忆之梦,白衣人的过往灌入脑中,他痴痴地醒来又茫然地睡去。周而复始,至少他确定了一点,黑衣道士在他的梦中,他便有机会找寻到黑衣道士的身份。
“星尘……星尘……”
遥远的呼唤由远及近。谁?谁?谁?
“师傅?子琛?”
不对!孩子的呼喊声变幻成少年略带沙哑的嗓音,唯一不变的是他呼唤中的纯净与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