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这样明白,他想明楼一定听懂了。
他的名声大家都知道,他想明楼肯定也听说了。
没有父母,没有妻子,没有子女。
天涯孤独,làng子一个,常混迹烟花间,男男女女,都可作伴。有时候闹出些桃色绯闻,私底下还得让梁仲chūn帮着去摆平。
本来他就声名láng藉,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可是那些长官们不一样。
长官们私底下再怎么斯文败类,表面上还是得衣冠整齐吧。
可是一旦沾上了他,就像是劣质红酒粘上了白衬衫,再怎么洗,那点污渍也洗不掉了。
“我的筹码已经全部jiāo给先生了,”他看看桌上那些照片,恭敬地说,“接下来,但凭先生决断。”
“行了,”明楼闭上眼睛,“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明楼没有马上答应,可是阿诚知道这件事qíng已无阻碍。
果然到了下午,本来去拿新政策文件的刘秘书却空着手回来了。书记员一打听,原来是明长官说新政府百废待兴,正是千头万绪事务繁杂的时候。要投放人力物力的地方太多了,放关制度改革经过考虑之后决定暂缓执行。
阿诚打了个电话给梁仲chūn,没有具体说明事qíng前后经过,只是大体说了个结果。
“还是阿诚兄弟有本事。”听完梁仲chūn在电话那头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这个明长官有多难搞呢?还是被你拿捏得稳稳当当的。”
“稳当不稳当,现在还不好说。”阿诚想起了明楼金丝镜片背后审视他的那双眼睛,“我们就走一步算一步吧,先解决了马上要放关的那批船再说。”
“是是是。”梁仲chūn显然十分高兴,“怎么样,晚上要不要去烟花间庆祝一番?再找两个漂亮姑娘,给我们唱唱小曲儿。”
阿诚刚想答应,突然听得梁仲chūn在电话那头说:“哎哟,忘了,今天不行。今天是冬至,我得回家,陪我老婆孩子吃饺子。”
哦,对了,今天是冬至。阿诚差点忘记了。
冬至,宜嫁娶,亲人相聚,吃饺子。
不宜开张,动土,谈生意。
可惜,他没有淑女yù娶,也没有亲人可聚。
不过,下班了,在家门口的小摊吃碗饺子倒还可以办到。
“你啊,好好回家陪陪嫂子孩子,平时也不要老呆在小嫂子那里,当心哪天被嫂子发现了,打断你的另一条狗腿。”
“她敢?”梁仲chūn说,也就在老婆不在身边的时候摆出一副大男人气派。
“这样吧,改天,”梁仲chūn说,“改天我来摆几桌,咱们好好庆祝一下菩萨进门,财源滚滚。”
刚挂了电话,就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
他转过头来,看见是书记员。
“阿诚先生给谁打电话呢?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是女朋友啊……但你是说哪个?”他调笑道。
“又没正经了,”书记员瞪他一眼,“对了,明长官说今晚要去参加汪家的家宴,让你送他去。”然后她想起来什么,“还有,昨天李师傅送明长官去乡村俱乐部回来,说车子不太好,引擎盖有怪声,你最好下午拿去修修,晚上可别耽误了明长官的事儿。”
“知道了。”阿诚漫不经心地应着,心思却不在上面。
谁说冬至不是个适合谈生意的日子?
他这笔生意就谈得不错,阿诚得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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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家宴设在汪家花园别墅。
主人当然是新政府刚刚委任的财政司副司长汪芙蕖。他是汪曼chūn的叔父,也是明楼在法国经济学院里的导师。
汪芙蕖没有子女,独疼侄女汪曼chūn一个,就让她坐在自己的左手边。
至于右手边的位置,当然是留给自己的得意门生明楼的。
只要看看这样的位置安排,在那些明眼人的眼里,对明楼在汪芙蕖心里的重量,以及他和汪芙蕖叔侄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清楚了七八分。
没想到饺子刚刚才上桌,就有好几个电话打到汪家别墅来。
电话是从76号打来的,是汪曼chūn底下的人来通知她,上海又有多个地方发生暗杀和枪击事件。汪曼chūn刚刚站起来想要离桌,汪芙蕖就拉住了她的手。
“今天难得吃个团圆饭,76号的事qíng就jiāo给梁处长去办吧。”他对汪曼chūn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