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笑道:“我就喜欢争端。”
他说的是实话,沈làng一时无言以对。
王怜花低声道:“人生百年,弹指一挥。青冢枯骨,谁人记得。你自清心无yù,我与你说也不过自取其rǔ罢了,你将它毁了便是。”
他说的似是负气之语,沈làng却已懂了。
少年时代两人初遇之时,王怜花与沈làng武学造诣犹在伯仲之间,随着年纪见长,差距却愈发明显。
王怜花说不介意自然是假的,却也无可奈何。
无他,武学之道,唯专而已。沈làng心无旁念,便更容易进阶,近年来,更加达到了世间万物、落叶飞花,皆为奥妙的境界。王怜花天份许是较沈làng更高,任何武功一学便会,但他却是个见猎心喜的xing子,所学太杂便难以登峰造极。更何况他除武学之外,医卜星相,琴棋书画也极为jīng通,若说要挑一样来钻研,还真不知道挑哪一样才好。
他有时懊恼,沈làng便安慰他道:“你若将你所学所会著书立说,人家十辈子也学不会,还要怎的?”
他不过当玩笑话说,王怜花却当了真,还真写了这样一本书来。沈làng一想及此,心中怜惜,将他揽过来,道:“谁说要毁了它,这总是你的心血。不过你愿予,也得问小李探花是否肯取。”
王怜花道:“他若怕吃亏,正好孙二欠着我一条命,我让孙二护着李寻欢十五年,也算还了他相承之qíng。”
沈làng想了想,终究忍不住叹一声道:“小李探花人物风流,不拘小节,仇家且多,我总是怕此物要给他带去杀身之祸。”
王怜花道:“既然总归是怕连累了他,那你倒是告诉我,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可靠?”
沈làng想了片刻,面有难色道:“好像没有。”
王怜花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将脸埋在被中,冷冷地道:“既然如此,左右是不行的了。你既已毁了一本无敌宝鉴,再毁一本怜花宝鉴又如何。”
沈làng见他这无赖模样,又好气又好笑,道:“我没说不可以。”
王怜花立刻又转过身来,双眼亮闪闪地道:“那就是可以?”
沈làng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王怜花道:“哪三个条件?”
沈làng道:“其一,不得打我的旗号骗人;其二,你不得以救命之恩挟制孙二侠,需使他心甘qíng愿;其三,你得让李寻欢亲自收了这书,亲口应承此事。”
王怜花道:“你这三个条件,互相之间有点不通。”
沈làng道:“哪里不通?”
王怜花道:“你让我不得打你的旗号,那你必然得回避。若你回避了,如何知道我达成了后两个条件没有?”
他这一问问得刁钻古怪,沈làng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王怜花见沈làng踌躇模样,不紧不慢道:“虽然沈大侠这要求着实刁难人,不过为了表示诚意,本公子也允了。”
沈làng道:“那我要不要回避?”
王怜花道:“不用。“
沈làng道:“不用?”
王怜花道:“你不用回避,我让孙二回避就是。”
他见沈làng仍是一副茫然之色,心中无比得意,便凑上去亲了沈làng一下,大声笑道:“且让你见识一下本公子的手段,知道什么叫做童叟无欺。”
(五)
自从那日与王怜花相谈之后,姜保突然就不见了。
换了一个小厮,叫刘常。
孙二问刘常:“原来那姜小哥呢?”
刘常回答说:“我不知道,这几日他不知哪里去了。”
王怜花也没有再来。
他不来,孙二也绝口不提。
孙二的病qíng一天天好起来之后,刘常对孙二道:“公子吩咐过,你既然好得差不多了,偶尔到庭院走走也好。”
孙二不肯。
刘常劝说无效,也就作罢,只得回报王怜花:“那驼子xing子乖僻,不肯出门。”
王怜花听了这话,十分得意地对沈làng道:“莫说你呆在家中无事,便是在孙二眼前走个百八十回,他也不会多问一句。”
沈làng苦笑,却又赞叹道:“孙二侠果真侠骨柔肠,乃是人中之杰。他xingqíngbào烈,来去自由,却因顾念他人而自困于斗室,着实难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