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弯弓御敌,一面飞速传令:“集中力量坚守西北两侧城门。东南方向的……可以诈败退却,听我号令,放他们进城——一次不要放太多,最多五百!”
果然,见东南方出现缺口,金兵争功,cháo水般涌入城门。
突然铁闸落下,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气味。紧接着呼的一声响,火光耀眼,一片热làng,早就备好的桐油朽木,此时熊熊燃烧起来。
诱敌深入,再施行火攻,狡猾汉人的老把戏,当年诸葛亮的老伎俩。幽州城内本来就破败不堪,再烧他几片房屋,也不是什么大损失。
女真骑兵勇武一生,对于宋人yīn谋诡计的见识也就到此为止了。误入城门的,被关在两道铁闸之间,嘶声大叫求救,战马疯狂踩踏,终究难免被火焰吞噬的命运。
岳飞远远望见一个身着铁甲的金兵将领手持láng牙棒,高声怪叫,纵马在火焰中左冲右突,身边倒下一个个宋兵,眼看就要抢到铁闸边上,一扬手,又是两个宋兵同时被甩飞,眼见不活。
鼓起勇气,点三五亲卫,抄一杆银枪,飞身去迎。右手飞出一箭,趁那金将躲闪之时,纵枪一冲。对方不及躲闪,身子一晃,铁甲竟未被穿透。
大骂一声,láng牙棒照头抡过来。
论力量,岳飞远不及对方。抱着一颗拼命必死之心,指挥众人联合围剿,自己勉力支持,终于觑得铁甲上一丝fèng隙,晃一晃手臂,正准备一枪刺入。风向突变,满眼的火焰灰尘呼的一声迎面冲来,将他和敌人同时轰然覆盖。登时灼热难耐,一双眼瞬间溢满了泪,眼前一片黑。
他一声不吭,忍着漆黑和剧痛,听着风声,认准的部位一枪盲刺,听到一声惨叫。金将轰然倒下。
“队长!”
正喘息,部下将他急拉出圈。这时候才听到城外喧闹。宗翰急急传令:“敌人狡猾,撤出五里,重组队伍!”
费劲艰辛打退了第二波进攻。双眼被灼得血红,疼得如同砂砾刮擦,指fèng里不断淌泪,眼前一片模糊,急切间寻不到清水来洗。
比他伤得更严重的比比皆是。岳飞gān脆不管,掩着双目,趁着敌人重整的当口,指挥部下搬土运石,填补缺口,修复城防。飞快清点一遍人数,还剩一千四百余人。
已经灰头土脸的全身是汗,在甲胄里浸得浑身发疼,手上也被流矢擦出不止一道伤口。当初小潘师姐赠的特效伤药早就所剩无几,哪里舍得用,听到周围有几个伤得重的兄弟,派人送过去,糙糙包扎。
岳飞深呼吸。东南方的火光未歇,烧出了yīn云中的一道小fèng,露出后面的万丈阳光。
再朝家乡的方向看一眼。倘若此役失败,会不会有人接替他,守卫故土?
金军的第三波进攻轰然发动。汲取了前两次的教训,也知道城中守将厉害,不可轻敌。
这次是三路的接应军马,十几位大将分头领军。长弓硬弩,大力士直接she上城墙,当场she杀了五六十个宋兵。
趁着宋兵暂时混乱的当口,骑手们高声大呼,cháo水般朝幽州城攻进。
岳飞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双眼肿着,高声传令,手中硬弓开了又合。腰间箭囊已空了,地上捡起带血的箭,透过汗水覆盖的眼帘,消灭一个,又涌上来十个。
战线越缩越小。到处都是临死前的哀号。身上带血的哨兵握住突出手臂的箭杆,用力折断,脸庞痛苦扭曲,犹自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报告队长,南面……南面也被围了!”
“不可能!”
“真的!你去看!”
岳飞悚然大惊。难道金兵有双倍的兵力,在他眼皮底下包抄成功了!到底哪里做得有漏dòng……
抹一把泪,急急奔上南城墙。
只见一片荒原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黑压压的数万人军队。但见旌旗招展,阳光下隐约可见军器的反光。
一颗心不住下沉,胸中压抑喘不过气。脑海中突然想到的,是恩师、父母、老仆八叔。
突然几骑马自旷野中奔出,马上骑手打的是免战白旗。守城的宋军尚且愣神的当口,已经被甩脱在后。
岳飞抄起杆刀,奔上城墙,往下一看,揉揉眼,残存的视力模模糊糊,依稀看到什么不得了的。浑身定住,不知所以。
“这……你……武松大哥?”
许久不见,他仍是一身江湖打扮,腰间甚至还悬着个酒葫芦。但眉间眼角,刚毅果敢,犹胜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