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chūn不过是随口一言,知道这兄妹二人也是爱书的,听说林惟又极宠这个妹妹,必也少不了她,却不曾想竟是见到了这等壮观的收藏,纵是薛宝钗也是惊住了的。墨雨见姑娘们只是看着却不上前,只当她们还不曾想好看哪些个,便介绍道:“这里是姑娘所有的藏书了,姑娘对它们珍视,北上时想带在身边,大爷便特意叫人替姑娘细细装了箱,待来得这里又按着原来的位置摆好的。这最下面两层,乃是姑娘小些时候所读,不过些通俗简易的杂收,大多是老爷原有的收藏和大爷从外面淘换回来的。这三四层的,是姑娘稍大些时所得,是大爷jīng心淘换来的一些别人家的藏品,只要大爷在外面听得,便耐心托人找寻或以金所求,已是难得的了。这五六层的,是姑娘近两年的收藏,多是先生处得的,许多连先生都极珍惜的孤本,抑或一些当下大儒的手笔,比如尚淳先生的《天物归》,杨老的《品红》之类。最上面这层的,却只是些仿品了,不过是姑娘喜爱,便求着先生口述,姑娘自己抄录下来的一些个,这些书从外面都是寻不到的。还有就是先生的一些手札,读来极有趣,也是姑娘最爱的。”
墨雨一边说着,一边踩了书架旁的小梯子爬上去,从那最上面的角上取了一本出来,跳下来随手翻了翻,递给了身边的惜chūn,道:“这是先生在大明湖一带的游记,是些个山水美景、风土人qíng,你且瞧瞧,先生笔法最是有趣的。”惜chūn翻开手札来,不一会子便找个小杌子坐了一页页读起来。
宝钗、探chūn等也都自去取书翻看,探chūn道:“姐姐叫……墨雨是么?这些个书,姐姐也都是读过的?”
墨雨笑道:“不敢当姑娘这般称呼,叫奴婢墨雨便好,奴婢读来不过是凑个趣儿,看看热闹罢了,说的也浅显,大概的个意思,姑娘们自己挑便是。”
一时迎chūn也坐到了惜chūn身边,这边探chūn一边拿着本书翻看一边同墨雨聊两句,薛宝钗却是手里托着两本,还在翻着一本,依旧在书架子前徘徊。
黛玉已是用过了饭,站在门口上也不进来,只笑道:“真真是安静呢,我这么着一看就想着,若那科考的屋子里坐着一个个娇花儿般的姑娘,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几人都是笑了起来,惜chūn快语道:“林姐姐最是会想,若是咱们也能去科考,也做状元骑红马当大官,我便日日在姐姐这屋子里住了,就是地动了也再不走的。”
薛宝钗笑道:“真真是个没羞的丫头,那考功名当大官可是正经的大事,也是拿来说嘴的?”
林黛玉看一眼薛宝钗,却不知道她这话说的是自己还是惜chūn,只对惜chūn道:“若是地动了,我是要先背了这书架子跑的,你便在这屋子里守着吧。”
姑娘们都是掩帕子笑了起来。
探chūn这时已是极叹服林黛玉这些个藏书了,贾政的书房她也是偷偷进去过的,要说好的藏本却也不及这里。薛家的书房更是比不得的,那是去的时候薛宝钗便只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些个典籍,想来也就是薛宝钗珍惜,才巴巴的带了上京,听说那薛蟠却不是个爱书的人。探chūn道:“林姐姐的书极是好的,好姐姐,一会子可叫我带两本回去看吧,过些个日子必是亲自还过来的。”
黛玉半真半假的笑道:“你若喜欢自挑了去读,只好生收着,若是散了毁了,我只拿你命抵。”
探chūn也知道这里有许多是外面找不到的,那些个孤本在有些人家收藏一本都是代代相传的,宝贝得紧,自然理解黛玉的珍惜,只道:“姐姐只把心放好了,若是毁了,我便自己绑了来负荆请罪就是。”
黛玉走过来笑着挽起惜chūn和迎chūn的手,道:“姑娘们快来跟我说些个话吧,再好的书她也不会自己跑走的。”于是,众人这才从书房里退了出来,还叮嘱墨雨把正看着的书放好,一会子再读。
惜chūn又问着林黛玉北上之事,黛玉便就自己见到的一些个琐事、趣事拿来说了,又拿来路上所作的几首即景诗给姐妹们品评,不过是沿途风光,风土人qíng,细细品来,如一幅随心而过的画卷,上连京都,下至江南。黛玉道:“这就是仿效先生的,我看先生游到哪里,都爱不禁什么随qíng随xing写上些个,待装成册子再细细读来,却也觉得有趣儿。”
探chūn道:“果真有趣儿,就觉着,我也跟着姐姐走了一遭儿呢。这个是……”
探chūn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黛玉,黛玉诧异的眨眨眼,取了探chūn递到跟前的一页看了,先便笑了起来,道:“要说起这个,还有一段公案的,当日舟行江中,chūn光正好,我一时兴起,便叫墨雨取了笔墨纸砚,坐在船头描画那沿江的风景。哥哥凑来看时我便打趣于他,说他赏不得,哥哥却只是笑,还说‘我若做一幅来,妹妹也是赏不得的。’我便叫哥哥快快做来。却没想到哥哥取了我用的笔,只在旁边站了,寥寥几笔一挥而就,做的便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