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虽然无父无母,但史鼐夫妇却一点子不敢对湘云不好。史鼐得的是大哥的爵位,若是稍微传出苛待湘云的话,岂不是白毁了保龄侯府的名声?因而择湘云做孙媳妇,保龄侯府以后也少不得帮衬宝玉的。兼之宝玉和湘云打小一块儿长大,有亲梅竹马的qíng谊,原是好的。谁知大选消息一出,史家意yù送湘云进宫,云丫头也不常来了。
琥珀出去送完宫花,王夫人又来贾母房中说话了。打发了不相gān的下人,王夫人才说:“依老太太方才说的,元chūn此刻在宫里头的处境竟是艰难得很了?老太太说宫宴上头没有看着元chūn,不知老太太着人打探两句没有?老太太有见识,却拿个主意才好。”原来郑嬷嬷来之前,贾母正在忧心元chūn处境,因而郑嬷嬷才看见贾母脸色那样。
贾母看了一眼立在下首的王夫人说:“宫宴之上多少人,冷宫里头那位是好打听的?不小心让人听见,都不知道怎么死!你们素日无法无天,难道也要让我老婆子跟你们一样四处招祸不成?以前冷宫那位身边的宫人,也有放出来的,也有继续在宫中当差的,只咱们元chūn既没见着人,也没放出来,你以为我打小养在身边的孙女,我不担心?”
王夫人听了这些话,垂首道:“可是现下媳妇除了求老太太,又能求谁去?老太太只当疼疼元chūn吧。”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宫宴那日,我出了宫门之后,才向南安太妃打听了几句。南安太妃虽然不知道冷宫里头那位出了甚么事,但是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也让太妃知晓一点子原在甄氏身边伏侍宫人的qíng况。圣人并未责罚景仁宫的人,不过是一并打入冷宫罢了。其中放出来的,多是家中没什么权势的,留下的许多是出身不错的,也没受连累,分配到别的宫中了。还没出来的,只怕还在冷宫陪着甄氏一处。咱们元chūn若要出来,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走吴贵妃的门路。”
说完,贾母一双眼睛凌冽的盯着王夫人,王夫人只觉这道目光直刺人心,看得自己心中胆怯。
如此被老太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了片刻,王夫人便觉受不了了,有些心虚的道:“老太太这样看着媳妇做什么?难道媳妇脸上不gān净不成?”
贾母冷哼一声说:“你脸上gān净得很,满府里头的下人不都说了你是菩萨样的人?我只怕你心头不gān净!若不是你将人得罪完了,咱们家现在何苦走投无路?”
王夫人听了这话,顿时一惊,又满脸委屈道:“老太太这说的什么话?除了我将将进府的时候不更事,和姑太太不投契外,何尝得罪过其他人?再说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姑太太如今还记着那点子不快不和咱们来往,原是她不孝,老太太怎么倒来责备媳妇?”
贾母恨声说:“如今没有外人,我也不怕说你,你就是眼皮子浅,当初为了一点子老太爷给敏儿的添妆,故意给敏儿难堪。如今看来,还是老太爷有眼光,咱们结的这门好亲能给你家老爷多大的帮衬,你自己且想想。只这一门好亲倒让你结成了仇!”
说完,贾母又叹了一声气说:“自然也不能都怪你,我也有不是之处,你进门之后,接连生了珠儿、元chūn、宝玉三个,我看在你功劳份上,多少事都依着你,便是心中不喜你做法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初bī敏儿进宫的事就不说了,我自己也有那个意思,谁也不说谁的不是。但敏儿夫妻外放后,三节两寿你打点那些子不入流的礼物,凭谁看了,皆是要生气的,我看在三个孙儿面上也由了你,如今看来竟是大错!若是我自己仔细打点了好礼物送与敏儿,只怕如今还不至于这样。”
王夫人听了这一番话,低头说不出话来。原来当初贾敏因品貌皆好,王夫人进门的时候,贾敏又没出嫁,王夫人原是撺掇贾母送贾敏入宫应选的。贾敏若是进宫,少不得依靠两个兄长。贾敏若是不得宠便罢了,多少不得宠的后妃死在深宫,也不碍着外头的父母兄长什么;若是贾敏得了宠,不依靠两个兄长还能靠谁?到时候贾赦、贾政自是得益的。贾母亦是个爱好富贵荣华的,听了这样的话,也动了心。
只当时贾代善尚且活着,贾代善说来是贾家男子中唯一的明白人,早就看明白贾家没有立得起来的男子,早晚败落,因而便想着找耽美书斋联姻。当年贾母被王夫人说得动了心的,只贾代善坚决走了门路让贾敏落选,后来又说定了文博侯家的公子林如海。又因贾代善知道江山已经稳定,日后武官越发没有用武之地,因而作主为贾敏添了重妆,自是带着诚意和林家结亲。只贾敏过门之后,离京之前,王夫人没少说嘴贾敏嫁妆过于隆重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