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邢氏之子_作者:风风雨雨(143)

2017-03-24 风风雨雨 红楼

  以上是贾瑾当年第一次看原著时的印象,想来也是所有人的印象。不过后来在另一篇评论中倒是得到了另一种说法,说是从曹雪芹「水做女儿论」,可以想到书中没一位少妇少女是用浊臭bī人的泥做的,夏金桂无疑亦有其可怜可爱之处。并且总结出了三个优点。

  (大家别打啊!真的有呢,大概的和大家说说,别嫌我凑字数就成。)

  第一个优点,就是她知礼,当然这仅是未出阁以前。至於为什麼会有这转变,稍后再说。薛金二人初会,金桂给人的印象是「出落得花朵似的了,在家里也读书写字」的知xing美人,连作者亦直言她「作女儿时腼腆温柔」、宝玉亦说过她「举止形容也不怪厉」,可见在外人面前,金桂算是一个知礼温文的女子。我们见到她的耍泼不是耍在外人面前,可见她是有分寸的耍蛮,是具有目的的。知礼的定义是什麼?甄家女仆来串门子,大赞宝玉,说甄宝玉不会许婆子们接近他。贾母怎么说的?说:任凭他本xing如何,在外人面前礼数要尽,才许他私下放诞。由此可见这样的形式主义还是可行的。金桂知礼,所以她没刻意在外人面前作践香菱,事抖出来,大概亦不是她的本意。这大概算是她一点良心。

  第二个优点,就是她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她苦待香菱,但终宁没把她灭了,没直接要了她的命,没剥夺她妾的名分、赶她出家门,而是「虽是香菱犹在,却亦如不在的一般,虽不能十分畅快,就不觉的碍眼了,且姑置不究」,把她赶得远远的,不许她在夫婿面前出现。在古代,主母有权杀卖妾侍,李纨和阿凤都把妾侍赶出家门,凤姐甚至做得更绝,把妾侍尤二姐bī死,这都是红楼梦中的例子,至于现实,连贵为皇后的李凤娘尚且毒杀妃嫔、赶她们出宫改嫁平民,更何况一般家庭。西门庆死后不久,元配吴月娘就把潘金莲托付给王婆卖。在「或杀、或打、或卖」的妻妾争宠下,金桂苦待香菱,疏使诬陷薛蟠讨厌责怪香菱,却始终没把她治死。只要香菱不出现在夫婿二人面前,就不欺负她了,这算是金桂的善xing、金桂的优点。至於判词的「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原意应该是指金桂嫁进薛家后香菱失宠,最后夭亡,而不是指金桂把她活生生折磨死—可别忘记香菱「本来怯弱,虽在薛蟠房中几年,皆由血分中有病,是以并无胎孕。今复加以气怒伤感,内外折挫不堪,竟酿成gān血之症,日渐羸瘦作烧,饮食懒进,请医诊视服药亦不效验。」说明这香菱是自己身体不好死的,和金桂童鞋关系不是很大。

  最后一个优点,就是她的爱qíng观。她为什麼要作践香菱、宝蟾?因为她不想有妾侍,她想要一夫一妻制的爱qíng,这种对专一的爱的追求,和宝黛、琏凤是一脉相承的。在那妻妾行之已久的社会,她追求这种先锋式的进取爱qíng观。只是不得不承认她手段和凤姐相类,未免太毒辣。只是较之于凤姐,她行得光明磊落,不似凤姐一样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连贾琏都差些上了她的局,「不怕真小人,唯恐伪君子」,又有「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之语,论坦dàng尤胜凤姐,论手段高明与否,则输了阿凤一条街。书中拿阿凤的谋略和金桂的「心中的邱壑经纬」,证明金桂亦不是泛泛之辈,至少在追求专一的爱qíng上,两者都是一样的。确实金桂及不上宝黛之文雅,她是蛮横的守著一夫一妻制,这亦可谅解,因为其夫不是宝玉,心中只认定一个女人,金桂亦别指望其夫婚后会收歛花心xingqíng—特别是入门后不久发生的「宝蟾事件」,更令她寒了心。

  至少为什么夏金桂会出现这种容不得人的xingqíng?心理学家荣格说过一句名言:「环境改变xing格,xing格改变命运」。夏金桂的风雷之xing和悲剧结局,很大程度上是由环境做成的。

  首先,家长的溺爱做成她任xing的xing格。寡母对弱女,自然疼惜非常,处处迁就,做成她为我独尊的任xing品格。这书明点了,就不多费唇舌了。三字经有句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子女的习xing,多受父母影响,无怪乎现代幼儿心理学家qiáng调父母自身的xing格要好,行为要恰当,才可以竖立孩子跟从的榜样。

  其次,婚姻的悲剧亦是造成她半生不幸的原因。红楼梦是一大悲剧,由大小不同的小悲剧构成。这些悲剧的主人翁就是水做的女儿。夏金桂身为少妇、熙凤之后,亦不会例外。她的婚姻是一悲剧。士农工商,在古代人眼中,嫁给商人总是比较差的结局,白居易笔下「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独守空房,唐诗亦有「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之叹,嫁给西门大官人的几位女人大多没好下场,离不开早死、被杀、守寡、被抛弃等下场。「商人重利轻别离」,也许对寡母夏夫人来说,薛蟠是好女婿,但对金桂而言则未必。事实上亦证明,薛蟠不过是喜新厌旧的好色之徒,他责打香菱,虽是受金桂唆使,却是为宝蟾出气。一次如是、两次如是。这位新婚不久就失宠的少妇,其实亦真可怜。这环境加上其xing格,使她耍泼、吃醋、搬弄是非、苦待香菱、打骂宝蟾,这是她想到维持婚姻和家庭地位的方法,无独有偶,凤姐亦行同此理。可怜她们吧!毕竟女四书、列女传没教她们怎样合礼合qíng地控制丈夫的风流病,bī使她们用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解决这问题。在这状况下的女人对婚姻存有不安全感,转而寄qíng其他事物。凤姐的安全感建基於平儿的忠心、权位和金钱,这也许能部分解释到为什麼凤姐这样贪财好利,以聚歛金钱为乐。金桂呢?则是建基於生活的态度、家中威势的施展,书中有段能表达这qíng况:「金桂不发作xing气,有时欢喜,便纠聚人来斗纸牌、掷骰子作乐。又生平最喜啃骨头,每日务要杀jī鸭,将ròu赏人吃,只单以油炸焦骨头下酒。吃的不奈烦或动了气,便肆行海骂,说:“有别的忘八粉头乐的,我为什麼不乐!」在日本的源氏物语,婚姻失意的葵姬,对花心的丈夫非常的充满冷淡和不屑,大概这都算是葵姬的安全感的代替品吧。婚姻的悲剧,令金桂xingqíng中的恶日益严重,把她的xingqíng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