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皇帝听完看不出喜怒,只是感慨道:“要是你们兄弟几个都能看得这般明白就好了。”这位杀伐决断励jīng图治大半辈子的皇帝此时竟也像一个普通父亲一样,满脸是对儿子们的失望,其中还隐藏着丝丝期待。
墨濂一听立马跪下,道:“父皇切莫忧思过重,龙体要紧。儿臣向来愚钝,这些不过是有感而发,想来其他兄弟更为聪慧,必然对此更加清醒。”
墨濂这么一跪,唬得贾环也立即慌慌张张跟着跪下。贾环心中叫苦不迭,原来天家父子相处起来竟然这么受罪,这么一对比还不如自己回去被贾政那个老道学指着鼻子臭骂一顿呢。
皇帝看着贾环慌慌张张的一跪,心中的抑郁也散去些许,摆手道:“罢了,起来吧。别把这孩子吓到了。”
墨濂这才顺势起来。待两人都坐定后,皇帝似乎也平静下来,好像之前的失态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淡淡地开口道:“老四你向来纯孝,今日这等局面唯有你代替朕走一趟朕才能放心。”
也不待墨濂答话,就将吩咐道:“此次秘密出行主要是调查江南税收不足的证据,尽量将人证物证带回京来。林如海是江南官场上的老人了,手中也掌握着一些证据,可以信任,有什么问题可以拿着朕的信物找他,让他来协助你。”
皇帝顿了顿,看着一直试图装作透明人的贾环,问道:“朕记得林如海还是贾府的女婿?”
贾环恭敬地答道:“回陛下,林大人正是臣的姑父。”
“那就是了,”皇帝点点头,“老四你带着这孩子,就用贾家的身份,也便宜行事。”其实除此之外,皇帝还有一层打算,那就是通过贾环此次受伤可以看出他是个忠心为主的,若是出了什么事qíng,在侍卫照看不到的时候,也有人可以抵挡一番,不至于让他失去目前为止最为看重的儿子。当然,这番心思是不好当着贾环的面明说的,故而才有之前夸赞贾环忠心的话,也算是一种提醒。
贾环一听,心中老大不愿意,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随着墨濂领旨谢恩。
待皇帝走后,这才苦着一张脸,问道:“殿下,圣上这般安排也不怕我拖了后腿?”
墨濂摇了摇头,道:“借用一个身份罢了,虚虚实实反而才最安全,只要不bào露身份,至少安全是有保障的。这次不要再逞qiáng了,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为主。”
贾环点头,只是心中不以为然。若是身份尊贵的墨濂在途中出了什么问题,贾环自己就算安全回来也依然没有好果子吃,故一旦遇到危险,墨濂的xing命还是得摆在首位,对此,即便惜命如贾环,也不得不舍身相救。
墨濂也看出了贾环的不以为然,暗暗叹了口气,只怕贾环在内心深处还是将自己摆在了贵人的位置上,而不是他自以为的兄长朋友,也罢,日久见人心,他有足够的耐心。
两人下江南密访这件事qíng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只不过临近年关,出行前还需要做一些准备,比如如何有一个好的理由不出席宫中的家宴,怎样安排府内的各项事务,怎样挑选随行的侍卫。这些问题都需要一一解决。好在不出席家宴这一点皇帝已经帮他找到了理由,只需要再演一场戏即可。
于是在出京前几天,墨濂一反常态,看似沉不住气一样单独与皇帝请安。两人在殿内谈了些什么谁都不知道,只知道圣上龙颜大怒,砸了一个茶盏,随后一道旨意发出,命四皇子墨濂在府中思过,甚至连期限都没有定。墨濂出宫时苍白的脸色是大家都看到的。一时间四皇子墨濂的失势无疑板上钉钉,整个四九城内的上层圈子纷纷避开与四皇子牵连的人,连贾府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牵连,更别说王府门口门可罗雀的凄凉景象了。
无论是在哪里,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种人走茶凉之事也是稀松平常。对于墨濂这等胸有抱负且宠rǔ不惊的人物来说,别说是做戏,就是真的如此只怕也是隐忍不发,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所以王府中众人的行事也愈发低调,在偌大的四九城中俨然隐了身形一般,从不参与任何谈资。
而贾府众人之前因为自家女儿被封侧妃的趾高气扬一下子被打入泥里,瞬间成为圈中的笑谈,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在外面受到的委屈发泄不了,自然只能回府后朝着府中的人发泄,贾府里面被发落的各色仆人也变得多了起来。好在赵姨娘被贾环连蒙带吓顺带教育之后低调了很多,故而没有什么把柄可抓。再者王夫人也有些“我女儿不好过你儿子更不好过”的平衡心理,所以赵姨娘在府中的日子还是不难过的,而探chūn向来会做人,更加波及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