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官,是出了名的穷。
外放的官儿,却是分地界的看有无油水可捞。像贾政那种去直隶州的,则是铁定能捞到油水。
唯独只有盐课上头的官儿,那可真的是捞不完的油水,哪怕你本人甚么都不做,也有人将银子硬塞给你。只需一任,便能攒下好几代花用的钱财。
然而,林海若是去了京城,那么如何安置林母却是一个最大的问题了。
“我?不过就是一把老骨头,搁哪儿待着不都一样吗?我呀,早就活够了,盼着早日下去寻你爹。可就只有一个心愿,没能达成之前,我是真的舍不得走。你想啊,要是回头见了你爹,他问我,可曾见过咱们的孙儿了,我怎么回他?哪怕有个孙女也好,总归让我瞅上那么一眼,回头见了你爹也好同他仔细说说。”
林海满嘴的苦涩。
其实,他何尝不知晓林家数代子嗣艰难呢?他本来就是父母中年才得的儿子,等他长到懂事之时,便时常听人编排他的母亲,说他母亲善妒不能容人。可他却知晓,曾几何时,他母亲巴不得小妾通房能诞下一儿半女的。不是亲生的又如何?去母留子这种事qíng在大户人家压根就不叫个事儿!以他父母的感qíng,等将来有了庶出子女,大不了就记在他母亲名下,等养上个十来年,不就同亲生的一般无二了?
“如海,你也不小了,我更是不知晓那时候就撒手人寰了。你媳妇儿的想法我能理解,年少夫妻,哪个不吃味儿?再说了,要是能有嫡出的子嗣,我傻了才会想要庶出的。其实当年,我也同她一般而无,你爹让着我,我不让他往屋里招人,他也允了。可等到我上了年岁,后悔了又能怪谁?”
提起往事,林母也是唏嘘不已。
没有哪个女子是天生的贤良淑德,还不都是被现实给bī迫的。也亏得她在年过四旬时,总算得老天开眼,赐给了她一个孩子。如若不然,她真的死也不会瞑目的。
可她怕啊,怕林海和贾敏步了他们老俩口的后尘,这要是到最后也能得个孩子,她也就无话可说了。可万一呢?但凡有个万一,林家这头连个过继孩子的地儿都没有!
五代单传,说句难听点儿的话,啥时候绝了香火只看老天爷的意思了。若非如此,当年林父林母也不会巴着荣国府不放,图的还不是贾家子嗣兴旺?
“想个法子调回京城罢!至于我这把老骨头,到时候挑个暖和的日子,让家丁带着我去。若我有这个命,自然能到。如是不成,我便安心在这儿等着你们,等着你们带着孙儿孙女予我看!”
……
这一年的年关,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是坐立不安。
江南一带接收消息的速度铁定不如京城那头,人家都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要长青帝松口释放,乃至再度复立太子了,江南这边才刚知晓了廉亲王起头为前太子请愿。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就牵扯在里头的人,略早一步知晓了消息,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法好好的过一个安稳年。
至于林府,撇开那些莫名兴奋的丫鬟小子们,当主子的显然没啥好心qíng。林母自是不用说了,她最发愁的是,如今儿子儿媳并不在一处,且官场上乱象频生,弄得林海寝食难安不说,甚至有时候忙起来整宿整宿的无法阖眼。再这么下去,她何时才能抱上孙儿孙女呢?倒是林海,他纯粹只是因着一年多未曾见着妻子而感到忧心忡忡,当然还要忙活官场之事,以及为来年调职做好准备。
话说京城这头,作为皇城根下天子脚下,消息倒是传播得快了,可也因此多添了不少莫须有的期望。
譬如,盼着廉亲王在小年夜或者大年夜再次为前太子请愿,起码先将人放出来了,等来年再复立也无妨。然而廉亲王却让他们再度失望了,人家完全没有这个打算。等小年夜过了,乃至大年夜也过了,便有那些个按耐不住的人,急吼吼的往廉亲王府奔走,盼着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廉亲王莫名其妙。
别看他如今一副冰山冷面的模样,可说出来都没相信,他小时候就是个话唠加人来疯!他是被长青帝狠狠的斥责之后,就直接走了另外一个极端,成了这样子。可问题是,甭管外在如何,内里他真的不擅长人际jiāo往。
在接连轰走了几十个不请自来的宾客后,廉亲王终于看到了登门拜访的贾赦。准确的说,是被那拉淑娴哄着过来拜年的贾赦,当然还有死活都要跟着一道儿来的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