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何苦来哉。
亭子中的人念罢了诗歌,停了动作,望着琴旁边的一盆盛开正好的花儿,似乎正在出神,过了一会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便看到了我,那一双美眸之中顿时充满了受惊之后的仓皇,她匆忙地站起身来,快步下了亭子,语气略带慌乱,行礼说道:“皇后娘娘吉祥!新月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礼数,请娘娘恕罪!”
“无事,你起身吧,”我向前走上台阶,入了亭子,低头看了看桌面儿上的琴,说道,“新月在弹琴?本宫刚才听了一段儿,只觉得琴声凄凄,大有深意呢。”说着,抬头看向她。
新月跟着进了亭子,闻言抬眸看向我,又急忙低头,说道:“新月莽撞,不该弹这等曲子的,请娘娘降罪。”
“何罪之有?”我微微一笑,走到她的跟前,看着略微低头的她,果真是容颜秀美,这一低头,更见楚楚之意,“本宫原来就说让你进宫来陪本宫一段儿的,不料这两日事务繁多,倒是冷落了新月你了,弹琴解解闷,也是好的。”
“皇后娘娘仁慈,新月惶恐。”她轻悄地说,仍旧是略带不安的模样。
我看她双手绞着帕子,十分不安,便伸出手来,轻轻地搭在她的手上,说道:“你不必拘束,本宫是不会怪你什么的……”
新月轻轻一抖:“娘娘……”
我将手略按了按,又松开来,走开两步,站在亭子边上,看亭子之下,一池碧水,念道:“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新月一惊:“娘娘听到奴才念这诗了?奴才无状……”
我回头,看她一眼,笑道:“哪里无状了?张九龄的这首诗,写的极好啊,只不过,本宫不喜他幽怨之气太重,叫人不悦。在本宫的心里,另有一首,更在他之上。”
新月镇定了一下,问道:“娘娘,不知娘娘喜欢的那一首诗是哪位大诗人所做?”
我问道:“算不上是大诗人,她跟你我一般,都是这人世间普普通通的女子。”
新月吃惊,问道:“是女子?不知娘娘所说,又是哪一个奇女子呢?”
我走到石桌边上,手指头在琴弦上轻轻划过,发出“仙翁仙翁”的声音,盯着那不停颤动的琴弦,慢慢问道:“新月你出身端王府,自然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知……不知新月你可听说过历史上卓文君跟司马相如的故事?”
新月略略沉思,说道:“回娘娘话儿,卓文君跟司马相如的千古佳话,奴才也听过一二……相传卓文君在酒家当炉,司马相如路过,两人一见倾心,司马相如为了卓文君写得‘凤求凰’千古名句,卓文君更不惜因为司马相如而同他私奔……”她目光之中,露出激动神往之色,显然是从司马相如跟卓文君的故事想到了自己,忽然之间反应过来,急忙低头,“娘娘,奴才一时失态。”
我缓缓摇了摇头,念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jiāo接为鸳鸯?凤兮凤兮从凰楼,得托子尾永为妃。jiāoqíng通体必和谐,中夜相从别有谁?”
新月脸上露出赞叹神色,说道:“娘娘竟然如此博学,新月佩服,难道娘娘欣赏的那人正是司马相如?”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司马相如是男子……”
“不错,”我微微昂首,不屑说道:“司马相如何许人也?也不过只是个得陇望蜀、背信弃义臭男子罢了!本宫怎会把这等人放在眼里。”——
枕边人 1
新月一愣,我缓缓说道:“一曲《凤求凰》,文君相如的故事,更随之流传百代,世人提起来,都赞美司马相如的深qíng,赞美文君的义无反顾,但是新月,你可知道这‘凤求凰’的后续?”
新月茫然,问道:“娘娘,奴才愚钝,奴才不知,愿闻其详。”
我说道:“当初司马相如看卓文君貌美,不惜以琴声相挑逗,并且做出‘凤求凰’来传达心意,果然文君为其感动,随他私奔而去,但日后,司马相如步步高升,便见异思迁,更喜欢上了别的女子。”
新月脸色一变:“怎会如此?”
我淡淡说道:“怎么不会如此,世人多数是锦上添花之辈,将司马相如跟卓文君之qíng大加渲染,又有哪个肯提及他们日后的反目?本宫不惜司马相如的原因便在此,他既然已经得到了一个世间难求的女子,更惹得她抛弃家世名声不顾一切的追随,就该好生珍惜她才是,可是他天生三心二意,见了绝色女子,便蓦然动心,将昔日的誓言完全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