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扫视四周柱子般巨大的透明玻璃槽，其中一个注满淡绿的营养溶液，他们新来的同胞闭着眼，四肢连接着长长的传感器，双手耷拉，两腿关节嵌着钢板，那张苍白的脸上，眼睛的部位被针缝起。
他来到这个世界起就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话，不能行走。
星际联邦做了最彻底的内外科手术，作为精神力者，就必须全部用精神能力来感知外界。为了最快时间开发实验体3号大脑的精神感应区域，他们还做了大量的实验，电击、放入精密仪器、化学药物注射……无所不用其极地刺激他的脑部。
没有看楚轩一眼，十夜强忍内心的酸楚，将手触摸上冰冷的玻璃，送去一道轻柔的思波：『我是…我是你的同胞，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你是谁？』
玻璃槽里的黑发少年转过来，嘴唇微动：
『我叫斐越。』
当天，星际联邦遭到前所未有的破坏。
整个中央实验室被夷为平地，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板，全部的玻璃槽和仪器碎裂，人员伤亡惨重，营养液的输送中断险些让3号的身体陷入了危急。
一切消停后，只见斐十夜中士抱着那个像破布娃娃般倒在湿漉漉地上的少年，声嘶力竭地大哭。
星转历7年，人类聚居地迎来了第四波婴儿潮，基地领袖楚少尉近来减少了人体方面的实验，广场上总算有了孩童欢腾奔跑的身影。
一台轮椅静静滑入人群，上面坐着一个身穿病人服的少年，欠缺血色的脸庞安静恬然，双目轻阖，眼下有浅浅的拆线痕迹，膝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和他外貌十分相象的年轻军人平稳地推着轮椅，胸前佩带着暗红绶带的铁勋章，银白军服的肩章有两杠，附近的居民孩子都朝他投以敬畏崇拜的视线。
『这里的米糕很好吃哦，老哥，要不要来两块？』
『小弟，你似乎变得贪吃了。』斐越玩味地一手抚唇，他的指骨纤细，有种剔透的优雅，『我对萌娘手办更为感兴趣，如果有凌波丽面人的话，我会愉快地将其食之。』
『老哥你的KUSO属性还是无药可救。』
十夜突然燃起阴暗的气场，眼里有两团绿幽幽的怒火缭绕，『哼哼哼，我想到了，拥有无上宅男之心的我们，怎么可以不把那个罪魁祸首圈圈叉叉，我要用他制作出最完美的大叔人偶，把他的灵魂固定在里面，给你随意玩弄。』
『……虽然KUSO包括了大叔控，你亲爱的上司也已经是33岁的大叔了，但是小弟，这改变不了你是被他圈养的事实。』
『我已经是少校了！』
『离让他做禁脔还有3万光年的距离。好了，小弟，我等你的米糕等得脖子都长了。』
十夜忿忿跑向糕点店，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那纤弱的力道和低得不象话的体温让十夜心酸：『做任务的时候当心，小弟，我很担心。』
黑发少校竭力撑起笑脸，尽管他的堂兄看不见：『嘿，没事的，老哥，你弟弟如今的身体可是健健康康，打都打不死，标准的不死小强。』
他想起那时。
一片废墟的房间里，他急促地呼吸着，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孔，愤怒到了极点，想要杀人的力量在四肢百骸里挤压冲撞，以致于肉体难以承受，双膝都有些发软。
那个他视为朋友的男人，伤害了他至亲的人。
幽暗空旷的室内，楚轩将黑色皮椅转了半圈，正对着散发出微微光芒的监视屏幕。
广场上，十夜和几个俄罗斯孩子快乐地说话，给他们戴军帽，他的眼瞳乌金般盛满阳光，凝聚了全部的吸引力，神情生动，精神熠熠。
生怕堂兄着凉，他很快跑回来，把米糕掰碎了给他咽下，推着轮椅慢慢回去，那样小心翼翼地保护，还有对安又夏。
黑暗中刀锋般的唇，抿成一线。
记忆里，曾经跳跃着金色光子的眼睛不见了明朗和温情，眼神透着强烈的杀气，浓郁得让那双黑眸都显得空洞了。
「让他们回家，他们和我不同。」
后来，十夜找上他，以生硬的态度说，「我会留在这里，比所有人，比新人类小队的全部人更强。」
「楚轩，我了解你，即使我的战力凌驾又夏和斐越，你也不会对他们放手。对你来说，三个实验品总好过两个。但是我不容许，等战争结束，你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们送回去，否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踏平星际联邦。」
楚轩拿着资料没有抬头：「凡人的智慧，我接受你的挑战。」
听到十夜会留下来，他确实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以至于当时忽略了，横亘在他们之间遥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