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也那么理所当然地忽略了,李阀主并不是他,杨侑的正经表叔公仍不是他。
李世民倒是知道,可李世民看看与向晓久并肩而立的自家亲爹,李世民完全没了之前与徐子陵、师妃侃侃而谈时的意气风发。
力持从容,却安静如鸡。
于是师妃暄的误会还在继续。
于是向晓久继续理直气壮的:
“小姑娘一身佛门气息,不理解俗世人情倒也寻常。”
“如今我既不问你长平之战赵国数十万冤魂,是该问赵括、问赵孝文王、又或是问有意无意往赵王耳边传赵括‘盛名’的那些人;
也不问慈航静斋手持和氏璧、代天择主时,是否欺负老天爷不会说话,又是否仗着民众健忘可欺、无授权代表之类的刁钻问题……”
向晓久仿佛是真不觉得他那一番不问亦问已然刁钻至极,只温温和和盯住师妃暄:
“听闻佛家众生平等。慈航静斋的慈悲心肠,却总要体现在为平等众生择一个高高在上的‘真主’之上,却是何道理?”
“若我记忆不曾出错,文帝当年亦是慈航静斋认可凌驾于平等众生之上的‘真主’,如今又如何?”
“我是个孤陋寡闻的,原只听说慈航静斋每二十年必有一位传人入世与阴癸派相争,还以为是两家教派道统之争,如今看来,莫非压制阴癸派不过顺便,查看上一任择定的‘真主’依然胜任与否、且在择主过程中历练新一代传人,才是关键?”
“毕竟杨阿摩步子太急,把原可利国利民之事给办成祸国殃民之举,也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怎么之前择定了文帝的梵清惠未发一言,却要等二十年之期,叫你这么个小姑娘四处寻人纸上谈兵?”
“佛道魔门都想护持偏向自身的俗世势力,我理解。
毕竟宗教的传播免不了俗世政权的配合认可。”
“但一边说着众生平等,一边先将自己放置到‘代天而行’、‘为万民言’的高高在上,一边要给平等众生择评个凌驾之主,是否太过傲慢了点?”
“而一边念着慈悲、念着天下苍生,一边却将给平等众生择评个凌驾之主的‘大事’,视为历练传人的‘任务’……”
向晓久叹了口气:
“我的文学造诣委实平平,只觉得‘傲慢’一词着实不足以言之,想得到的几个词汇又委实太难听了点,也不好欺负你这么个小姑娘,竟是不说也罢。”
师妃暄僵立当场。
徐子陵也是怔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看了李世民一眼,又看了李世民一眼,再看了李世民一眼……
他是真心觉得这位李阀阀主不愧是世民兄的亲爹。
毕竟之前李世民也才干过不再多言却比继续直说都更厉害的事。
李世民:“……”
李世民看懂了徐子陵的眼神,
一时半会儿地,却又不好解释阿父和亲爹之间的区别。
李世民只好和徐子陵一起,看着向晓久冲师妃暄露出一抹笑,看着又和蔼又温柔、还仿佛真带着几分歉意的:
“这人年纪大了就是嗦了点,只道不问不说的,却还是不免吓着你个小姑娘。”
“好在错有错着
个人揣测,这样言行与信念不一的做派,不定就是慈航静斋自地尼起,至今无一人可破碎虚空的关键?”
“我相信贵派是真心尚佛,真心向往众生平等,真心为天才万民福祉……
然而正是这份真心,与言行不能一致时,却远比虚情假意的心口不一来得遗祸更甚。”
“小姑娘以为然否?”
师小姑娘师妃暄:“……”
可怜师妃暄原本还只是身体僵直,给向晓久这么温温柔柔的一番歉礼下来,却是连脑子都木了。
最终师妃暄是连吐了三口血,脸色一度苍白颓靡而后、却又陡然精神红润,冲着向晓久深施一礼之后离开的。
离开的时候还留下一句“多谢李阀主指点”,又对李世民颔首致歉:
“之前是我太过傲慢了。世民兄有李阀主这样尊父在堂,确实无需外人聒噪。”
李世民:“……”
李世民又呆立半晌,到底是把那句“我阿父不是李阀阀主”给说出来了。
宫九眯了眯眼。
李世民求生欲很强地引了徐子陵拜见:
“阿父,阿爹。这位是徐子陵,是孩儿一见如故的两位好友之一……
子陵兄,这位是我阿父,河东裴氏讳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