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这会子还不明白安王殿下对便宜儿子的真实态度,
乃是一如当年对李元吉一般的“另眼相待才越要磨砺 ”且“极乐意看人磨砺他”的“只要磨不死尽管磨”,
行事上少不得要多几分顾忌,可不就给白飞飞暂时占了上风么?
可恨白飞飞就是靠着安王爹一飞冲天了,也仍改不了白愁飞的贪心不足。
明明从西安郊外往太白山,少说也有二三百里,
皇帝陛下又因有安王殿下在侧,并不着急展露他那连追命都折服的轻功,
二三百里地,怎么也够每人都飞一遭过过瘾了吧?
偏偏白飞飞一边飞、一边调息,俨然是除非燃料用尽、又或者他自己真气耗尽,绝不肯降落的架势。
眼瞅着冷血都收不住他的剑气、铁不晚都快眨不回眼底的泪花了,
顾惜朝正琢磨着用手里头刚哄过来的小娃娃做文章的性价比,结果一转眼,太白山已近在眼前了。
唉!
打白高唐的时候,总是不小心打成拜高堂了o()o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所谓隔河累死牛、望山跑死马。
顾惜朝陪太白山寂寞过它的寂寞之后, 原还要赶着这“跑死马”的空隙再谋一谋的。
可怜谋划未定, 又被打断。
打断顾惜朝的, 是一对男女。
准确地说,是那对男女之中的那个男人。
那人虽鬓角已微霜,却仍是清俊得带着几分清凌凌的清朗, 着清朗之中又带着几分硬朗,竟是个不许自己变老的硬净男子。
两方人相逢的地方一处岔路口,那对男女原已要转到另一条路上去,
转过身的时候,那男子还微微侧头, 笑对身边女子说着什么, 并未往这边看过来一眼,却忽然耳朵微动, 抬头便看到空中飞着的那个白飞飞。
白飞飞这时候真气已将耗竭,
但他是个越到绝境越要尽最后一丝力气振翅高飞的男人,
就是认回安王这么个爹,在看清楚这个爹亲自和坐视别人磨砺他的底线乃是“磨不死”之后,
越发成了个一有机会就只管高高飞起的小混球。
是以,那男子看到的白飞飞,是已然飞得极高的白飞飞。
若换了寻常人,譬如他身边女子那样的,
说是略懂点儿拳脚功夫、其实那点儿拳脚根本就只是给她强身健体、叫她不至于因女红书香耗干眼力累了身子的养身拳法的,
乍一看, 都只当是一头鹰隼、而未觉是个人。
偏偏男子眼神虽已和他的鬓角一般, 略染了岁月的风霜,眼力却仍是极好的。
一眼就看出了那高高飞着的,竟还是个人。
他左眉微挑,脸上倒还很是绷得住,不想低了头、略转身的功夫,瞧见了前面一群人,竟就变了脸色。
仿佛前面这一群或用目光追着那高高飞着的白飞飞、或强忍心痒只用耳朵捕捉白飞飞高飞的风声的家伙,
竟是比高高飞着的白飞飞本身,更叫他震惊的存在似的。
更奇怪的是,一向沉着稳重、伴驾出京这一趟更是稳重沉着的铁手,在这恰一转头、与那男子对了一眼的瞬间,便也似被感染,有了相近的表情。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们的脸上都浮升了一种奇特的表情,他们的整个身上也都像被利针扎了一记似的,神色却都像是一朵花以极快的速度绽放了开来。
更是同一时间、发出了同一声惊呼:
“是你!”
不同的是这一声惊呼的声量:
那男子是始终如一的高呼;
铁手呼声中的惊喜虽也始终依旧,却是先高后低,并且呼声未停,已经向双九微微颔首、略略弯腰。
顾忌着这周围,除了小道之上恰好面对面的两方人,还有道旁玩耍的孩童、稍远处耕作的农人,
铁手颔首、弯腰的动作都不大。
可男子已从他面上几不可察的神色变动看出他的恭谨,
本已在朝着铁手冲近的身形迅速停止、本要踢出的脚也收了回来
他面上甚至也露出和铁手相当近似的、极力收敛却又足够恭谨的神色。
嗯,比之铁手,又稍微多了几分疑惑。
这家伙根本不知道铁手恭谨地恭敬着的是什么人,却依然因为铁手的恭谨而一起也恭谨了起来。
顾惜朝谋算白飞飞的计划暂时搁了浅,他把注意力转移到这男子身上。
略一思索,已经猜到了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