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掉不能外泄的机密,再略过一些繁杂的细节,剩下的内容,就像一条条“某年大致什么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的粗糙概括。
诸伏景光告诉了他们,源千穆把自己“卧底”成了叛徒,在组织的重压下日渐憔悴,最后被逼上了摩天轮,变成了组织的人体实验材料,和一个活着却已经死了的人。
直至今日,“江崎源”仍无法找回自己的名字,他的笑容和看似正常的身体是假的,躺在破旧木屋里的虚弱,藏在手套下的裂痕,才是最真实的证明。
尾音落下了良久,迟迟无人开口,静得能听清落针的轻响。
“……”
“……”
萩原研二明亮的眼睛,听到开头变得迷茫,听到中间变成呆滞,现在只能两眼无神地盯着桌沿发呆。
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不好意思,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这时萩原研二才意识到,帮助他放弃科学成功抓到猫的想象力,竟然完全跟不上现实的跌宕起伏。
他终于明白了,小千穆发现他捣乱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是气得把他丢进自己家,明明最开始他应该不想见他。
……小千穆不会喜欢别人用“悲惨”来形容他。
所以萩原研二不会这么想。
他满脑子都在想小千穆什么回来。
他,小阵平,景,还有总感觉肯定也会出现的班长和零……所有人都要给他一个大大的、用尽全力的拥抱。
松田阵平打一开始就在试图把烟盒翻出来。
如果能翻到,他可以一边内心翻江倒海,一边脑中空白发麻,忘记嘴里已经叼了烟,继续平均一秒钟就给自己再点上一根。
然而他身上和源千穆家里都没烟。
自以为遇到了红眼变态男,再有什么离谱发展也不会变色的卷毛警官变成了雕塑,还是没颜色的石雕。
石雕没有烟可抽,只能就近握住早失温的茶杯,莫名其妙想起了最后见到源千穆的那一晚。
他们三个人也是坐在这张桌前吃饭,同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随意聊天。
红发笨蛋十年如一日地细嚼慢咽,半晌夹了几筷子菜,喝了几口汤,就把碗筷放下了,剩余的晚饭时间都在微笑着听他们俩说话。
石雕、不,松田阵平其实有注意到,只是他当时以为笨蛋心情不好,加上饮食习惯这种东西不好改,笨蛋从22岁磨叽到29岁也正常……
那天晚上,果然不对劲。松田阵平想。
就是怎么也想不到,那笨蛋能“不对劲”到这个地步。
刚仿若无事跟他们说完“没事,之后见”,没多久就把自己折腾到逃亡千里,昏迷几天不醒。
——源千穆,你……真够行的!
“小阵平停停停你手里快碎掉的这个杯子十万美金啊十万!!!”
“?!”
松田阵平被发小吓得猛地松手,价值十万美金的茶杯在桌面旋转,眼看着就要旋到地下去。
“小心!”
诸伏景光大惊失色,抢先做出要接姿势的萩原研二一步,横跨桌面伸长手臂,极其惊险地将十万美金压住。
“……呼。”x3
三个饱受欠债折磨的男人松完气,忽然对上视线。
“…………”
现在气氛不冷凝不消沉了,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松田阵平:“……谢谢,景。都跟你说别拿那面橱柜的茶具。”
诸伏景光:“……不谢,应该的。下次一定记住不敢拿了,如果一定有东西要摔就让我来吧,我的债务再多个十万也没关系……了。”
“……”萩原研二噎了片刻,十分绝望地双手捂住脸:“救命,我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去不回……这不对劲吧,我们不是来搞笑的啊!”
在不该搞笑的时候突然搞笑,太对不起受罪的小千穆了啊喂!
三个男人迅速收拾完仿佛自带一串零的锅碗瓢盆,重新坐回到客厅时,又是严肃加身。
“……”
“……说点什么吧,算我求你们了。”
“感觉有很多话想说,但张开口还是什么都……得缓缓,真的。”
“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反正我,有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了。”
“唔,好像我也。”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
“!多年好友的默契终于酝酿出来了吗!我好感动,来吧景小阵平,大家共同的想法是——”
深沉对望过后,三人同时说出口。
“揍源千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