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相比于董卓的西凉军,还欠缺了不少作战的经验,但无论是随同陛下渡河,还是和他一起小心绕过段煨的戍防,都已让他们战意高昂,足可以打那援兵一个措手不及!
“出兵!”
……
“段将军——段将军!”
一声声焦急的呼喊,伴随着仓促的马蹄声闯入营中,让闻声出帐的段煨顿时心中一惊,生出了一种大觉不妙的预感。
那斥候仓皇跳下马背,奔到了段煨的面前,被他双手一扶,方才站稳了身子。
“何事慌张!”
段煨在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心中的不祥之感已攀升到了顶峰。
他统兵谨慎,记得住他派往各个方向派遣的斥候都是何种样貌,又岂会认不出来,这斥候是被他派往南面,接应向洛阳报信之人的!
他都慌乱成了这样,难道是洛阳……
“不好了!洛阳援兵遭到伏击,无人脱逃,全死在了……死在了山道上!”斥候满眼惊惧,简直难以形容他在看到援兵被杀后,奔逃回来的这一路上,都是怎样的无措。
段煨也被这句话惊了一跳:“援兵多少人?”
“死在营地之中的……应有千人。”
段煨目光一沉。“不!太尉派来的援兵,不会只有千人……”
但能杀死千人的,却一定不会是一路简单的兵马!才会让前来支援的西凉军为了保命,当先选择向着对他们来说安全的地方撤去,也就是退回到洛阳城中去!
可他竟然不知道,这一路兵马究竟是如何绕到他后方去的。
失去了后方的援兵,还有一路蛰伏的敌军伺机而动,都难以避免地让段煨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原本的沉稳。
更别说,他此时还没有贾诩在旁为他出谋划策!
偏偏又在此时,在营地的北面,忽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号角,正是敌袭的信号!
段煨立即整兵备战,将营盘的防御工事又向前推了一段,便见那发出警报的士卒终于退至了营边。
他一把抓住了对方,言简意赅地发问:“何人统兵?”
士卒惊声答道:“那日……率先渡河之人。”
是那有着万夫不当之勇,先行渡河的吕布!
……
段煨的心脏,顿时又漏跳了一拍。
第54章
吕布!
先来袭营的竟然是吕布!
段煨抄起手边的武器,匆匆登上了营地的望楼,向着发生骚动的北方看去,果然见到有一路悍勇异常的骑兵杀穿了一侧的营防。
虽为了确保战马不失,在段煨部将的还击中暂且退了下来,但在他的身后,并州军已呈现出了接应的架势,力图为他扛住前方的压力,为他再行谋求一次进攻的机会。
这支尖锐的强兵能否在这一次撕开敌营,还未可知。
段煨却能看到,自己的军中已经出现了又一次骚乱。
因焦躁和紧张而浮起的青筋,在他的额角跳动了一下。
“让盾兵填上缺口,把铁蒺藜抛过去,拦住他们,不得让骑兵越境!”段煨厉声喝道,“我们一路拦住隘口,一路在高处协防,怕他们作甚!”
邙山,是洛阳天然的屏障。
他们虽然失去了洛阳八关之一的孟津,但仍是一道挡路的强军!
可在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没人比段煨更清楚,他这话里到底还有多少底气。
士卒的骚乱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随从没留神去听的当口,段煨低头暗骂了一声敌军“阴险”。
太阴险了!
谁出的计划啊。
让吕布来打这个头阵,最能让此地的军营陷入恐慌之中。
那些营中的士卒根本不会记得,什么吕布杀了上司丁原,认了董卓为义父又背叛,实打实是德行有缺,他们也不会记得,吕布连黑山贼都打不过,一度被张燕击败。
他们只会记得,在“叛军”,或者说是另一路汉军正统渡河之时,是吕布先行凭借着悍勇,在河边争出了一席之地,也是他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一路追杀西凉军。
他们已在吕布面前先败了一阵。
而现在,他又追到了此地。
……
“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张飞又扯紧了些手掌上的绑带,朝着退下来的吕布嗤道,“反正就是要让对面那个段将军觉得前后无路,那这活我们也能做,你若不成就早点退下去。”
吕布浓眉挑起:“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陛下手底下最成体系的兵马,一个是张燕的黑山精锐,一个就是他吕布的并州军了,这种正面战场的交锋,不让他去,还能让张飞去?
但就是因为张飞之前渡河时的表现,周围居然有不少人点头以示支持。
吕布气得冷哼了一声,抓起方天画戟又杀回到了战场上。
前方旋即传来了一声暴喝,以及一片营防被以摧枯拉朽之势牵带倒地的动静。
张飞退回到了刘备的身边,低声嘿嘿一笑:“大哥,这是不是就是荀军师说的激将法?”
刘备赞道:“翼德演得逼真。”
张飞有点尴尬,这逼真不逼真的……其实还不是因为他真的想去。
但他也知道,刘备虽是河东太守,到底赴任的时间太短,没能训练出一支进退有度,披坚执锐,能够攻破前方敌营的兵马,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下次再与吕布来争也无妨!
不过,也怪有意思的,他虽没在今日被分到攻坚的任务,还能在这里发挥出一点作用。
……
段煨的面颊暗暗用劲,甚至从侧方看来显得有些狰狞。
谁让他看见,那杀奔回来的吕布和其部下,竟非但没感觉到疲惫,反而作战愈发悍勇,在踏马破营的刹那,画戟之下血光四溅。
被击退倒地的其余西凉军,原本还有抽身反击的机会,却在并州军凶悍的攻势中定在了当场,也被毫不留情地劈翻在地。
在这一刻,段煨闻到了口中的血气。
从士卒的表现看,吕布破营……哪怕不是真正杀穿营地,而是彻底撕开一角的破营,仅仅是时间问题了。
而他呢?他能做什么?
但凡他此刻能收到后路的消息,能支撑着等到洛阳的支援,他也能理直气壮地调度士卒拼死阻拦,非要让吕布看看,西凉兵马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现在……
现在后方还有一路伺机而动的兵马,先行杀伤了洛阳的援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向他探出头来!
前狼后虎的仗,要怎么打!
这没法打!
吕布刚要向着前方的一颗头颅挥动自己的长兵,与这新打造的“神兵利器”磨合得越发默契,就听到了远处一声鸣金收兵的梆梆声响。
下一刻,更是有着一道道声音高声呼和着,透过交战的动静,传递到吕布的面前。
“全军停手——”
“我军愿降!!!”
“段煨愿降!”
……
当刘秉抵达此地的时候,营中的战事已落下了帷幕。
吕布正在清点着战马的损失,脸上时而露出了肉痛的神色,但一见陛下到来,又整理了一番面色,作出了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陛下!”
“没事就好。”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吕布只差没直接将炫耀的话说出口,表示自己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还未与段煨的兵马展开全线厮杀,就让他选择了投降。
他也果然瞧见了陛下投来了赞许的目光,示意他去和张辽继续清点损失,上报到卫觊那里。
见吕布已神气昂扬地走了,刘秉这才将目光落到了此地的另外一人身上。
作为一名战场上被俘的将领,段煨绝对算得上是幸运的。
先前拦截汉军渡河失败,被迫撤向邙山,因士卒的掩护,他并未受到什么伤。随后和吕布的交战,因战事只掀开了一角,也并未波及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