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望以德服人,也得是先动用了武力打击之后再做的事情!
若是刘幽州顾虑于出兵的支出,那他就得尽早另想办法。
……
“哈哈哈哈哈哈——”公孙瓒一边擦拭着手中的长刀,一边听着下面的人前来报信,笑得前俯后仰。“一百多骑,去平青州的黄巾。他若真能办成了,我公孙瓒再不说他刘虞仁懦过分!”
“也不看看,当年他能抚恤士卒,施恩招降,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他刘虞来的时候正好!
张纯张举在幽州边境作乱,与乌桓丘力居结盟,攻打城池,烧毁城郭,劫掠百姓,害死了多少人?
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全部被杀,百姓被迫相从的,以万为计。
若不是他公孙瓒奉命讨贼,出兵大败张纯,迫使敌军连妻儿都顾不上了,只管亡命奔逃,那些被俘虏的百姓哪是这么容易被救回来的?
他公孙瓒也不是落败于乌桓人之手,而是因为追击太深,被乌桓人围困在辽西。他被迫杀战马以充饥,喝马血解渴,几乎送命,但与他为敌的丘力居同样被他拖到了粮草不足,再不能继续向州中劫掠,只能远走柳城。
随后才有了刘虞向这两方的招安。
他们怕了公孙瓒不死不休的打法,怕了公孙瓒在上司到来后还敢杀死胡使、追击乌桓的胆魄,这才接受了刘虞的招降,借助互市休养生息。
对,他是得承认,刘虞这人的理政能力,甩开他一大截,但打乌桓打叛贼这件事,他公孙瓒就没做错!
若是刘虞的那一套真吃得开,孔北海的使者又怎么会这么绝望地又返回去跟刘虞掰扯,笑话!
“后面怎么说?”公孙瓒漫不经心地擦拭干净了长刀缝隙里的最后一缕血色,向一旁的侍从问道。
“目前还没有新的消息……”
“将军!”一个横空杀出的声音,打断了公孙瓒和侍从的对话。
随即就有一名报信的门僮匆匆穿过前方的门廊,出现在了公孙瓒的面前。
公孙瓒收刀还鞘:“何事?”
“有人登门求见,声称自己,是天子使者!”
公孙瓒眼皮一跳,顿时收起了自己脸上对刘虞的嘲弄之色,摆了摆手示意先前那个为他转达探听得来消息的侍从先一步退下,自己则向那后来一步的门僮回道:“来人是何模样?”
“看起来稳重严肃得很,对了,他自称自己姓荀!”
颍川荀氏的荀!
“……请他进来。”
当公孙瓒在堂上见到这位自称姓荀的天子使者时,不由脸色愈发紧绷。
来人负手立于此地,目含欣赏地望着堂前挂着的一整张虎皮,直到听到了公孙瓒跨步入内的最后一下脚步,才从容不迫地转过了头来。
但让公孙瓒没有想到的,不是他这造访此地的闲适表现,而是——
在公孙瓒都还未来得及将他打量个遍的时候,他就已举起了手边的佩剑,朗声说道:“谏议大夫荀攸,奉天子之命,出使幽州,公孙将军,见此尚方宝剑如见天子,为何还不行礼?”
公孙瓒愕然地望向了荀攸举起的那只手,又收回了目光,掠过了他另一手托举的圣旨,完全不曾想到,远在洛阳的皇帝会突然向他,发出一道诏令,还并不仅仅是让人传诏而已,更是让朝中要员带着天子剑来了。
他公孙瓒何德何能,突然有这样的待遇!
但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公孙瓒又自惊愕中清醒地意识到,这把举起在他面前的宝剑,或许并不仅仅是在向他宣告,前来幽州的这位使者有着非同一般的分量,也是在迫使他,在此刻做出一个抉择。
要他说清楚,他到底是谁的臣子。
他面前的这把剑,归属于洛阳的天子。
他面前这位出身不低,拥有护驾之功的颍川名士,是洛阳天子的使臣。
可他身上奋武将军的官职,却是由刘协这位皇帝颁发的。
这俨然是相悖的。
不仅如此,就在数日前,还有一封信从荆州送到了他的面前,向他告知,重回皇位的洛阳天子已在夺回了洛阳和冀州后,攻克了凉州的叛军,还扫平了荆州,到底听哪个朝廷的命令,还望同门好生考虑。
公孙瓒起先没将其看得那么重,却不料,这个选择已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公孙将军因抗衡乌桓之故,未能入朝协助陛下,不认得天子亲赐的宝剑,并不奇怪,但难道,连圣旨都认不得了吗?”荀攸一改早前的木然神态,眼中一抹咄咄逼人的神采,压向了眼前的公孙瓒,也随着这句话的出口,向前走出了一步。
公孙瓒:“……”
他没有思考的时间。要么就是接受朝廷的这句解释,从旁观的位置上走下来,要么就是直接站到长安朝廷的那一方,即刻拔剑把眼前的荀攸杀了了事。
可陆续送到了幽州的消息,其实都在陆续劝说他,到底应该做出一个怎样的决断。
其实根本没有第二条路,除非他要当着这把剑的面,起兵谋逆。那也势必不会给他以浑水摸鱼的机会,即刻就要招来朝廷的讨伐。
谁让这宣旨的分量,太重了。
公孙瓒心中做出了决断,在顿时眉眼一凛,在下一刻屈膝跪了下来:“臣谨遵圣谕,恭迎使者到来。”
他先前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
……
“因为你不甘心?”
公孙瓒一噎,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并不应该提到,他在此前不久,收到了刘备的来信。
虽说这事应该也瞒不住人,但起码不用在此刻,听到使者一句毫不遮掩的话。
“尊使这话……说得也太不客气了一些。”公孙瓒咬了咬牙,低声回道。
“把话说得直白易懂一些,是陛下近来对我等的要求。”荀攸回答道。
所以他不跟人拐弯抹角的。
现在代表着陛下的形象而来,荀攸也不能有半分示弱,更应该把话说得直截了当。
可这话落在公孙瓒耳中,他却简直要怀疑,自己听到的是一句用来糊弄他的托词,这句“不甘心”里,也另外藏着什么试探,谁知道荀攸的下一句就是:“若是你不信,我也可以将那份公文誊抄给你看,陛下重建太学,规劝黑山军习字,精简诏令,都是洛京广为人知的事情。”
公孙瓒又是一愣,过了片刻才回道:“这就不必了……”
他相信荀攸说的是真,还不行吗?
荀攸却显然没有跟他敷衍糊弄的意思,又顺着先前的那句话接道:“公孙将军的不甘心,也并不难理解。您在辽东与叛贼以及胡人舍命拼杀,朝廷给出的封赏却仍不能与功相抵,甚至您那晚一步起势的同门,如今已官居荆州牧,尤在你之上。”
“你这话,不算挑拨离间吗?”公孙瓒拧着眉头,疑惑地看向荀攸。
却只见他微笑地摇头道:“不,我只是在告诉你,犹豫旁观便会落后,而这官位高低,只是选择的区别。”
选择错误的君主,就会让幽州的军功奖励主次颠倒。
选择正确的君主,就会让此前郁郁不得志的刘备,辗转作战,立下功勋,坐稳荆州牧的位置,成为一员封疆大吏。
荀攸一边说,一边缓缓将那张依然未开封的圣旨,举起在了公孙瓒的面前。
“而现在,你有一个为陛下立功的机会,摆在眼前。”
第113章 (二更)
一个,陛下让他走下台阶,又从另一个方向青云直上的机会!
从荀攸的眼中、话中,公孙瓒都不难看到这句潜台词。
他状似平静,伸向那圣旨的两只手,却在指尖微微一颤:“机会?陛下为何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可别说是刘备这位老同学在写信来劝他识时务的同时,还不忘向陛下举荐了他。
就因此得到了尚方宝剑亲至的待遇,说出去都不知道该讲是天大的荣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