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所感应,自远处有一只飞鸟掠空而起。
大地青苗的温度还未从它身体上消退,助力着它乘风而行,追光逐日,抵达更远的地方。
刘秉仰头,望着那一点灰黑色越去越远,直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脸上是张燕有些看不懂的轻快之色。
但总之,陛下说是半个就半个,既然没发表什么额外的唏嘘感慨,那就代表着陛下的心情其实不差。
当然,他的心情就不怎么样了!
天杀的孔融,非要搞出那一桩事情,害得他在青州为了安顿流民,愣是从如何教人搭房子学起,还跟着他们开辟出了一片农田,作为青州黄巾临时集中管理的军屯。
若这是寻常的时候也就算了,这点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说出去还能叫一份大功,但问题是,去年年末,那是多大的事情。
是陛下征讨董卓,收复关中,彻底为自己正名!
作为陛下的元从,第一位真正的下属,他竟然没瞧见陛下誓师出征时的大场面,没亲自往董卓身上补一刀,没见证朝廷兵马进入关中的盛景,还没看到陛下改元建安的祭天敬告。
张燕牙齿都要咬碎了。
别人还当他记仇,是听到了什么皇甫嵩请求被调往凉州,镇守河西四郡得到了批准,于是咬牙切齿,殊不知他早已对这个名字没那么多想法了,只是在遗憾自己的错过而已。
“注意点自己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刘秉瞥了他一眼,调侃道,“你很遗憾吗?现在不是还能看到洛阳皇宫重建,见到改元之后的第一场春闱?”
张燕干咳了两声:“……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刘秉懒得揭穿他的死鸭子嘴硬,只是在又向前走出了几步的时候,忽然说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历史总是会不断创造出新的,后面的总会比前面精彩,何况,你其实拥有一个别人都没能做到的贡献。”
张燕连忙追问:“是什么?”
他已做好了要听陛下单独夸奖他一句的准备,这样说来,他此前缺席的种种,确实没有那么亏。
谁知道他等来等去,都没等到这句夸奖,只见到陛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是什么我暂时不说,但是……”
“若你我始终君臣相得,能得善终,那等你寿终正寝之时,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个秘密?
张燕愣了一愣,眼见陛下说完这话就已继续向前走去,连忙追赶了上去。“陛下!不是说好做事说话要直白了吗?怎么……”
怎么一个秘密,还要加这么多限定词呢!
这君臣相得,善始善终,他是不担心的,毕竟陛下如此脾性,绝非安定天下后就会卸磨杀驴的人,可是他不能保证后半句啊!
什么寿终正寝之时……
当过黄巾贼的人对自己的性格还是有点数的,他不安分!就算到了提不动刀走不动路的时候,说不定他也还是不愿意在洛阳老老实实地住下,那还谈什么寿终正寝。
“陛下!为将者当效马伏波,马革裹尸而还呐!”
“好吧好吧,这话不像是我张燕能说出来的,但您现在留这么大一个悬念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到底是您对我缺席大事的安慰,还是对我之前办事失利的惩罚啊?”
“……”
张燕真要吐血了!一想到陛下现在说得轻巧,却要让他被这句话折磨这么多年,他就直想捶地问天。
没人告诉陛下,秘密这种东西是不能预告的吗!
“陛下!到底是什么秘密?”
……
什么秘密啊……
刘秉耸了耸肩,继续往前走去,权当没听见张燕的追问。
大概就是,一个不太听皇帝命令的黑山贼首领,捡到了一个从后世而来、穿着假扮皇帝衣服的人,认假为真,最终假皇帝也变成了真皇帝的故事。
刘秉希望,这个秘密在说出来的时候,还能添上后面的一句。
这个弄假成真的皇帝,和这个改邪归正的将军,见证了一个真正的盛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