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早前,他得到了大汉的支援,杀了回来,真可谓是个坏事,但现在却未必!
呼延乂就提出了个建议,不如由想要竞争单于位置的人各自出兵,谁先把于夫罗的脑袋带回来,谁就是下一任的单于!
他呼延氏近两年间没把大宗兵马留在美稷城中,也恰恰能抢先一步,杀向了于夫罗的营地。
夜色里的火光,跳动着狰狞的血色,也照亮了呼延乂举起的弯刀:“儿郎们!随我攻破敌营,建功立业!”
“杀!杀!杀!”
躁动的南匈奴士卒发出了一阵阵的呼喊,随着呼延乂一声令下,便朝着那远处的营地杀奔而去。
咆哮的喊声与战马的嘶鸣,顿时撕碎了夜幕的平静。
于夫罗猛地惊醒了过来,一把抄起了武器,连滚带爬地钻出了帐篷,就看到了让他骇然的一幕。
在营地的一角已经烧起了大火,伴随着兵器的交击之声。
虽然还未见敌军攻破营地,但传来的声音,绝不是营盘稳守的好消息!
什……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由他充当诱饵,吕布在半道拦截吗?
为什么吕布的消息还没传回,他这边就已遭到了敌军的攻击。
于夫罗两眼发直,正要翻身上马,就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号角呜咽。
那不是别的声音,而是防线即将守不住的信号!
这可太糟了!
“不行,我是此地的主帅,必须尽快调兵……对,调兵!”于夫罗一把扯住了缰绳,便要号令士卒向那个方向赶去,却忽然先有一道身影,拦截在了他的面前。
“吁——你疯了!”于夫罗怒目向着来人看去,借着营地内的火光,勉强辨认出了对方的样子。“你是……那个账房!”
于夫罗认得他,这是他临行前,由河内送来助他清点收获的人才,也随同他留在了后方。这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拦他作甚。
可在他含怒的威慑目光中,那账房非但没有退开,而是板着一张脸,冷声开口:“将军是否要解今日之围?”
于夫罗厉声:“这还用说?少在这里说什么废话!”
荀攸语气果决:“好!那就请将军按照我说的做!”
他也不想跑出来说话啊。但若是他没看错的话,于夫罗一心想着直接亲自带兵,填上那边的窟窿。
若真按此法来应战,不止今日营地守不住,他荀攸也要跟着一起死。可他还不能死在此地。
于夫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荀攸一字一顿:“我说!按照我说得做!”
第42章
混乱的营地内,荀攸的声音依然朗然分明。
于夫罗一噎:“你……”
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啊,一个账房都敢杀出来直接命令将军了。偏偏他也不是个眼瞎的人,既认得出陛下乃是天潢贵胄,也就认得出来,荀攸所表现出来的,绝不是一个账房的气场。
跳动的营火,照见一双深沉的眼睛。
鬼使神差一般,他要出口的训斥,忽然就变了语气:“我要怎么听你的?”
敌军蓦然来袭,还显然不是一支弱旅,一旦营寨被攻破,掀起的可能不是全营的誓死反击,而是营啸!
他在陛下面前夸下了海口,要攻破南匈奴,给陛下带来好消息,也绝不能止步在此地。
明知道自己此刻杀奔至前方,未必能得到好消息,还不如……
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了!
之前他得苟着活命,现在不拼一把活不了了,那就赌吧。
“我要怎么做?”
荀攸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遇到的,不是一路听不进去话的将领,连忙问道:“你的部将中,有没有能统领一支偏师的人?不需要多,只需三百人即可!”
“有,当然有。”于夫罗答道。
他一边说,一边懊恼异常。
哎呀!他就不该因为担心徐晃和吕布起冲突,最终还是没让徐晃与他一并出兵,否则现在有徐晃在此,他还能多一路助力,怎会如此惶惑。但瞧见眼前这人神情平静,气度深沉,仿佛已然胸有成竹,于夫罗的心神又慢慢镇定了下来。
“好,你让此人即刻点出三百人与我,而你,有两件事要做。”
呜咽的号角声还在营地内响起,于夫罗的心跳却慢慢回复了平稳,听着荀攸平淡而坚决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畔,直到最后一个字落定。
他匆匆交代了两句,把亲信交托给了荀攸,自己则疾步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赶去。
一声暴喝随即震响在了营地当中:“乱什么!取我刀来!”
“砰砰”两声战鼓,更是迅速震住了奔逃的士卒。
留守此地的士卒,既有吕布的并州军,也有于夫罗从南匈奴带出、混入白波贼里的旧部,还有临时从黑山军中抽调的人手,彼此间的磨合着实不佳,对这位主帅也谈不上有多信任。
这样一支拼凑起来的队伍,用于留守后方尚可,用于与敌军正面交锋,就属实是个灾难!
于夫罗表面威严,心中却在嘀咕:“他说得有理,还把可能的情况都说了,我该信他的……反正让我来指挥,我也只会把人填到里面。”
“我的心腹跟着他走,真要有不妥就砍了他的脑袋,要死大家一起死……”
“不能慌,我连皇帝亲戚都认了,我慌什么!”
“快——”于夫罗猛然抬高了声线,“摆角木于此!”
那一排从营中临时拼凑起来的营防角木才安插到位,前方就已接连传来了数声惨呼,伴随着另一方愈发猖狂的笑声与喊叫。
匈奴人的弯刀上新铺了一层血色,便沾染着火光向前挥来。
呼延乂眼见前方的鹿砦被撞开,心中大喜,已对于夫罗宣判了死刑。
“果然还是汉家傀儡,无能之辈!”
“先取于夫罗首级者——赏牛羊百匹!”
胜利和奖励在前,还有一众惶恐逃窜的士卒等着他们猎杀,这些匈奴人已不需火光映照,都能看出狂妄的血色。
可当他们向前杀奔而去的时候,看到的竟不是整片已经动乱起来的营地,而是一面被火光映照着举向高处的旗帜,恍然标杆一般立于这简陋的大营之中。
呼延乂率领着众多匈奴士卒冲过半边营地,便看到了那大旗之下的身影。
可在他与那道身影之间,还间隔着一道壕沟与一圈角木,以及一圈重新布设的弓箭手。
这壕沟挖得草率,显然本不是为了充当营防的,而更像是为了方便管理士卒,从中做个分隔,又被留守此地的士卒在无聊中加宽了少许,乍看起来还算有模有样。
落在呼延乂眼中?
“哈哈哈哈于夫罗!阔别两年,你已落魄愚蠢至此了吗?”
“那外面的一道防卫跟纸糊一般,难道里面的这道就能拦得住人了吗?”
于夫罗站在木栅之后,看到营中各处的士卒都已在向着他靠近,而这群士卒的动作完全掩饰了另一路人马的靠近,心中忽然真的生出了几分信心。
他将刀一横,便高声喝道:“能不能拦得住人,你大可以自己试试!你们勾结屠各,残杀同族,又聪明到哪里去!须卜骨都侯真是瞎了眼睛,才让你在外统兵。”
“须卜骨都侯?哈哈哈哈哈于夫罗啊于夫罗,”呼延乂笑得更是大声,仿佛一点也不介意通过此时的“唠嗑家常”,再进一步打击对面的士气,“你连美稷城中近来的情况都不知,你拿什么来兴复家业?须卜骨都侯已死,如今是贵族共治,用不着再听汉廷号令,所以是由我来取你性命,你明白吗!”
于夫罗暗暗咬紧了后槽牙。
呼延乂的话他听明白了,他也隐约猜到了为何吕布没拦截住这一方兵马,但想到荀攸的交代,竟然隐隐和呼延乂的交代契合,于夫罗那微弱的信心在夜风中摇曳了一下,反而呼啦一下烧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