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不是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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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稣的意外受伤换得了天使恶魔的暂且休战。
加百列匆匆赶去照料耶稣时,众恶魔和天使就近找了个地方住下,争辩“这究竟是不是雅威?”“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弄死这个耶稣?”“等等,你们不能!”
“是的,我们不能。”出人意料的,以一句话令所有争执偃旗息鼓的居然是懒惰之原罪,“因为不论上帝怎么看,我们知道我们的本性。”
贝尔菲戈尔注视着尾巴尖变成尖锥、大概是所有原罪中最憎恶上帝的阿斯蒙蒂斯:“我知道你从不滥杀,别让愤怒主宰你的大脑。嗜好杀戮的是低阶恶魔,我们有自己的原则。别允许上帝在把你的人生搞得一团糟后,再用祂留下的阴影践踏你的原则。”
“……我觉得比起有原则,这应该叫做优柔寡断。”阿斯蒙蒂斯语气不好地优先拂袖离开圆桌,转进卧室休息。其余君主也陆续挤进房间休憩。
只有唯一知晓真相的天使忧心忡忡,根本睡不着。
在众恶魔沉睡后,他蹑手蹑脚地跨过蛇尾×1、猫肚皮×1,惊险地躲过一口眠龙吐息,又弓着腰避开睡得漂浮在空中、尾巴乱晃的阿斯蒙蒂斯,才有惊无险地来到后院。
小屋里猫咪与龙的呼噜声起此彼伏,月光温柔地拥抱这间庭院。
利奥兰背着手在庭院里转了几圈,仍旧没能想明白上帝究竟想做什么、以及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乌利尔的预言犹在耳边。算算时间,这会儿恰好卡在乌利尔估算的“几百年或者一千年”之间。
万一乌利尔所说的“风暴”就是指原罪们企图弑神呢?
纠结摇摆半晌,利奥兰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翻出许久没碰过的日记:【你好,对面有人吗?】
与此同时,数千年后的伦敦。
刚从牙医处回家的麦考夫捂着腮帮推开家门(这是他一周内第三次去见牙医,他厌恶诊所的消毒水味就如同他不喜欢观看《悲惨世界》)。刚带上门放下钥匙,弯腰想褪去皮鞋时,就见玄关柜上,一本厚厚的牛皮本正散发着微光,仿佛呼唤着他的注意。
“……”麦考夫慢慢直起身,抓住才放下的黑伞。一边谨慎地走进玄关,一边放下捂着腮帮的手去摸手机,打算叫MI5的魔法顾问赶来确认情况。
——但凡拿到过日记的人互通一下情报,大家都不至于现在还对天使的身份一无所知。
偏偏拿到日记的人要么是疑心病晚期、在分享情报方面异常吝啬,要么脑补能力出众、自觉自发地为利奥兰的“秘密道具”守口如瓶。以至于日记本都开始在各片场走第二轮了,MI5关于它的情报依旧为零。
麦考夫完全没打算伸手——或者哪怕用黑伞挑拨一下日记,他准备绕过这个明摆着可疑的玩意儿去客厅等待魔法顾问的到来。
但电话尚未拨通,日记本就无风自动,麦考夫猝不及防在翻开的书页上看见某种熟悉的字体,打到一半的电话顿时被他掐断:“……利奥兰?”
要么怎么说一个人的行事风格能从一定程度上反应对方的出身呢。麦考夫总算在这鬼片似的场景中放松下来,没好气地伸手拿起日记本带进书房:【你令我饱受惊吓,利奥兰。——是什么让我有这个荣幸,得到这本日记?】
多么典型的恐吓式送礼方式,麦考夫对利奥兰的“撒旦之子”刻板印象又加深了一点,难得亲自送日记的撒旦深藏功与名。
日记的另一端,看到回复的利奥兰:“?”
天使没见过大福尔摩斯的笔迹,但这熟稔的抱怨方式、这字里行间都仿佛暗含讥讽的社交话术:“福尔摩斯……先生?”
天使突然就有点拿不准该不该开口提问了,主要是上一回他和麦考夫·福尔摩斯见面,这位福尔摩斯先生还在和胞弟扭打在一起,咨询对方如何改善兄弟/家庭关系真的靠谱吗?
天使犹豫再三,考虑到贤者也不是他能选的,而且他相信上帝的行为总有潜在的意图,做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心理准备,他还是提笔:
【情况紧急,请允许我跳过寒暄。总之,我觉得我身边的一个人类……正承载着我父的灵魂,而我的兄弟姐妹似乎想杀死祂。我有点想不出该怎么解决这个矛盾,您有什么主意吗?】
天使的意思是“我怀疑耶稣是上帝,原罪们似乎想杀死祂”,但落进麦考夫眼中:
?撒旦为了让利奥兰回地狱,亲自附身人类?
这个兄弟姐妹当然不可能是恶魔,多半是指天堂那些嫉恶如仇的天使。从这个角度看,如果天使们能杀死撒旦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句“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要解决这个矛盾”差点落于纸上,好在笔尖挨到纸面前,麦考夫及时想起自己和利奥兰之间糟糕的好感度,还是勉为其难地浪费脑力揣摩了一下利奥兰的心理:
很明显,缺乏父爱造成的渴求父爱。即便经历了被遗弃、被胁迫,利奥兰还是没法眼睁睁看着撒旦这个父亲被杀死。
这种性格对于利奥兰来说不算是件好事,但对于他、对于人类来说却绝对是算是好事。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帮助利奥兰保护撒旦对地球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麦考夫难得感性地劝说被PUA的小可怜:【或许你应该先考量一下,祂是否真的爱你。】
麦考夫是劝分不劝和,但落进利奥兰眼中:这是……暗示他设法让原罪们发觉上帝其实同样爱着祂们,进而放弃弑神?但是:【难道证实爱的存在,就意味着必须原谅?】
麦考夫看着日记笑了一下,觉得能想到这点,利奥兰也不算被PUA的太糊涂:【路要一步一步走,不如先证实吧。】
父爱还不晓得存不存在呢,就想着原不原谅了,属实想得太远。
一人一天使错频交流,居然也顺畅地完成了对话。利奥兰深思着回到屋内,却始终没想到“证实爱”的方法。
时间一晃而逝,眨眼就到了第二个年头的正月。
在加百列的照料下腿伤加重的耶稣受邀参加一场婚宴,与母亲玛利亚出门前礼貌地婉拒了加百列充满内疚的搀扶,自己爬上驴车。
“……”四个大恶魔并排扒在院墙边,张着嘴一阵无言。
半晌,玛门道:“你知道——有时候,我会觉得加百列是我们地狱安插在天堂的奸细。说真的,这三个月来,咱们加在一起对耶稣造成的伤害都没加百列多。”
利奥兰不由地想起之前大洪水时加百列问主的上千多个问题,很难说一一回答的主算不算得上父/母爱如山。
驴车轱辘辘行驶起来,天使恶魔们猫猫祟祟地跟上。
期间玛门再次有点心情沉重地开口:“你们说,加百列有没有可能搞错任务对象?”
“我们跟着这个书呆子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施展过一次奇迹。哪怕他只是上帝捏出的新天使呢?也该会用奇迹吧?”
隔了一会,玛门又忧虑地道:“也可能是这个书呆子没在经文上读过奇迹怎么施展。所以不会。”
“……”利奥兰觉得玛门在同时侮辱加百列和主的智商。
但想想主这腿是怎么断的,以及加百列的过往事迹,他又不是很有底气反驳,只干脆借着机会道:“不然我们谁去试着教他一下怎么使用奇迹?”
他试图鼓励恶魔们同耶稣接触。不论爱与不爱,只有接触才有机会了解。
大恶魔们挂着满脸的嫌恶地交头接耳,三个月的徒劳无功最终还是让祂们做出退让,阿斯蒙蒂斯捏着鼻子站出来:“让我来。”
加百列又被梅塔特隆召回去跑腿了,这让阿斯蒙蒂斯行动更加方便。
驴车已经驶进婚宴的庄园,跛足的耶稣在母亲的帮助下艰难地下车行走,阿斯蒙蒂斯便隐身飘到耶稣身边:“耶稣,上帝之子。为何你仍不会奇迹?难道是行走于你身边的天使未教导你?让我来教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