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这不是合家欢的时候,目前我们最急需搞清的是现在的时间节点、大概距离6月6日的终战过去了多久、梅塔特隆在做什么——”
“他在尝试创世——哦利奥兰!”亚兹拉斐尔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
利奥兰刚抬头,就被冲他奔来的白发天使扎实用力地拥抱住。
克劳利推着墨镜在旁边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不乐意什么,但他很快开口:“如果我和亚兹拉斐尔在床底下藏着的时候没算错时间,今天应该是7月7日。”
“……在床底下藏着?”利奥兰不是很理解地看着亚兹拉斐尔。
白发天使松开手,有点尴尬:“哦你知道的,我们……呃,可能在这几千年里疏于锻炼,没能坚持太长时间。所以6月6日的时候梅塔特隆差点杀死我们——”
“——但我们在耶稣的床底下提前动了点手脚,”克劳利接话,“梅塔特隆的杀招劈到我们的头顶——我们的灵魂被传送到耶稣床底下。然后过了一段时间,梅塔特隆闯进小屋,吸收耶稣的尸体,但没发现我们俩。”
“亚兹拉斐尔在6月6号终战的时候还想冲出去,我说‘嘿!冷静点想想,等利奥兰第二次抵达战场,肯定需要一个——或者一对导游向他解释局面到底糟糕到什么程度了!’”
利奥兰在听说老友们躲过杀机时松了口气,很快又皱眉:“所以局面到底糟糕到什么程度了?萨麦尔祂们呢?”
亚兹拉斐尔虽然仍笑着,但交握着手的动作显得很不安:“祂们,呃……你看,你赶回溯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毕竟过了一整个月对吧?梅塔特隆——好吧,我必须坦诚地和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活着的,除了梅塔特隆,恐怕就只有我和亚兹拉斐尔。”
“什么?”毁灭不自觉地提高音量,“等等,这不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吗?——该死!如果不是欲望折腾出的这一出,或许我们本可以在事情仍有斡旋的余地时赶到的!”
“等一下,”死亡皱眉,“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大家都在这里,那之前利奥兰看到的出现在战场上、被梅塔特隆杀死的无尽家族都是谁?”
“——我猜,那应该是欲望创造的幻觉。”利奥兰是所有人中唯二没有愁云惨淡的(和利奥兰一起追逐了梅塔特隆一整年的蝙蝠侠是另一个)。
他仰头端详着天空,一只手持着圣剑,另一只手比划着什么,在地上左右挪动,似乎在调整位置。这动作在当下沉肃的场合来看,称得上滑稽荒诞了:“只有欲望知道梅塔特隆的计划是什么,能全程跟着动手脚而不被发现。”
也许欲望是真心想体验一下成为最强大的存在是什么感受,但也是真心并不希望兄弟姐妹死亡——或许是出于自己都分不清的亲情,或许只是不希望一切成功后自己感到寂寞。
但思考一下,当利奥兰将圣剑捅进欲望的身体里时,这个满口不在乎的家伙却在滴水不漏地蒙骗着梅塔特隆、蒙骗着当年尚未经历第二次时间线的利奥兰,利奥兰的心情就难免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但现在并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利奥兰看着天堂的方向,找准位置站定下来,将圣剑的剑锋挑起,随后——
一道贯彻了星空的长虹骤然划破视野,在电光石火间洞穿月球天、水星天,将一重重天堂的壁垒暴力地凿穿,直至捅入某道独自在水晶天门口徘徊,冥思苦想究竟为什么自己的创世奇迹总是失败、想进入水晶天又不敢进入的身影的胸膛。
这么漫长的积蓄、这么漫长的苦熬,利奥兰并不打算给梅塔特隆反应过来、逃跑的机会,迅速握紧命运之矛,驱使其发出等候已久的一击——
“……”梅塔特隆一寸寸低下头,视线尚未落至胸口,灵魂就像瓷瓶一样轻响一声破碎,随后消散于天堂的光芒中。
“……”利奥兰保持着举剑的动作一动不动,三秒后原本平稳的呼吸骤然加速,像是溺水已久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向肺腔挤入氧气。
上帝知道为了这短短的一秒,他——他们,走了多长时间,死海中沉落了多少具骸骨。
就只是为了这一秒,这一秒——哪怕是报复都嫌太过短暂。
一旁响起毁灭不明就里的声音,夹杂在旧友略显焦虑的担忧声中:“?你在做什么?那道光干什么的?嘿!天使,嘿!回神!”
蝙蝠侠很清楚利奥兰在因什么而大口喘气,向后踉跄。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座笃实的山峦伫立在利奥兰身后,接住有些脱力后退的天使:“我们的工作还没结束。”
“Huh?什么意思?我——唔喔!”毁灭追问到一半,被反应过来的克劳利推了一下肩膀,趔趄到天使身边。
“意思是——既然上帝不管事,那想要重新创世,就得靠我们了。”克劳利摸出了他不离身的创世引擎空转了转,“感谢撒旦我没丢下这个老伙计。”
“好了伙计们,靠近过来——我们有命运之矛,有创世引擎,有构成世间规则的无限家族,难道还不够创个世吗?”
毁灭的嘴渐渐张大了:“我从没——我是说,虽然我是对家人们说过我代表的规则是毁灭和创造,但我还从没做过正儿八经的创世?”
“那么我确信我可以帮忙。”死亡在踏上土地的瞬间,力量就在不断涌入身躯,此时她抬起白皙的双手,指尖绽放出一朵白色的雏菊,“我将为世界重新带来生命,并且许诺:永远会在生命的尽头,为每一个生命送行。”
红发的希望匆忙拍灭衣服上的炽火:“那么我将负责为世界带来绝望——但许诺绝望之后永远等待着希望。”
快乐说:“我将为世界带来五彩的情绪,所有生灵都将完完全全地拥有我。”
克劳利环视一圈:“没人想要在发表演讲了吧?那我——”
“还有我。我们。”一道低沉如同时钟的声音蓦然在一旁的无人处响起,两道同样苍白的身影在空地上浮现。
披着黄色斗篷、手捧命运之书的无尽家族之长低声说:“我将为世界带来不可颠破的命运——还有颠破命运的自由。”
生着蓬乱黑发的苍白男子举起双手,手掌之间闪烁起与他的双目一样、星辰似的光:“我将为世界带来梦境——还有无比真切的现实。”
克劳利特地等了一会,觉得自己举着引擎的动作开始变得有点蠢了:“……这下都说完了吧?”
——也许没有。毕竟欲望似乎缺席了这场全员毕至的“家庭聚会”。
但也许祂也没有缺席,毕竟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翻涌着祂所能给予的:欲望,还有爱。
“喀拉拉——喀拉拉——”
克劳利用力转动世界引擎,引擎发出上发条似的声响。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全神贯注,为这场没有上帝参与的创世倾注出属于自己的力量——
一切就像是公元4004年,宇宙刚诞生时那样:
先是空荡单调的底色中迸发出一丝瑰丽的色彩,而后这抹色彩喷薄而出,眨眼渲染出整片宇宙,还有那些呼啦啦重新奔跑起来的星球。
谁知道地球刚决定自己要围绕太阳公转的那一秒,地球上的生灵有没有感觉到坐电车起步一样的惯性?从前没有生灵有这个机会体验,但在今天,在场的众人同时被甩得向后晃了一下身体,又手忙脚乱地站稳脚跟。
可三秒钟后,他们又被迫手忙脚乱地到处乱窜起来:因为本被夷平的高楼大厦重新耸立,宽敞的马路上车辆重新穿梭如流水。
利奥兰是最后睁眼的那一个,出奇幸运的是他——或者说他们,并没有被重新拔地而起的高楼顶上几百米的高空,而是挤在一间似乎有点眼熟的狭小房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