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挡着风的同时,还让风扇将自己的睡衣吹得鼓鼓囊囊,无规则的衣服在空中肆意变形,看起来滑稽,实际上严重干扰了他的视线。
而此刻,这个被宽大的衣袖包裹在里面的男孩还在慢吞吞吐字:“这样偷换概念欺负小孩子可不是大人应该有的举动,已经收了报酬那就乖乖做个引导NPC就好,在任务环节添加私货可是会被监护人找上门的哦。”
“偷换概念?”两个小孩动作一凝后,先后开口,“啊,原来是这样。”
“难怪啊……”
太宰治眼神一瞥,映在鸢色眼眸中的是两双恍然大悟的眼眸,在发表完这样意义不明的言语后,他们还互相看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笑了一下:“阿纲也发现不对了吗?”
“嗯,稍微有点……不过我还没想明白。”
呵。
太宰治勾起嘴角,看着面上表情渐渐淡去的森鸥外,只觉幸灾乐祸。
虽然他之前也没发现这两个家伙居然是直觉系的,不过没关系,只要森先生过得不开心他就满足了。
而且不就是直觉系吗?直觉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本能,要绕过本能还不容易,只需要……
他背后被人轻轻戳了一下,幸平尤利眯起了金色的眼睛,猫猫祟祟地看着他,那小眼神里的怀疑挡都挡不住,一并的还有谴责:“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我们都那么熟了,你可不能仗着自己聪明欺负我们哦!”
太宰治:“……”
再扭头,泽田纲吉看过来的眼睛干净明亮,在视线对视的刹那,他还冲着他笑了下,信任非常:“拜托了,太宰君。”
太宰治:“…………”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再转向森鸥外的时候,面上满满都是无奈:“你也看到了,森先生,这份真情我也不好辜负啊。”
“那你是要和我为敌吗?太宰君,这真是让人伤心。”
“谈不上什么为敌吧,我们只是行事的方法有些不同而已。”黑发的少年摆了摆手,忽而,他抬起眼眸,眼光幽幽,有如潭水,“还是说,森先生觉得我们的目标是不一致的?”
“不。”森鸥外静静端详了他片刻,微微一笑,他这一笑居然显得有几分纵容,几分宠溺,在太宰治蓦然沉下来的目光中他宛若扳回一城一般轻轻柔柔地说,“是我思虑不周到,我的确是忘了太宰君和泽田君是同龄人,有些事情的确是同龄人沟通起来更方便,不过也不能怪我,毕竟太宰君太沉稳了,就连见到两位……朋友,也没有太吃惊呢。”
嗤。
太宰治冷笑。
真是有够低级的挑拨离间,不知道是森先生技术能力下降了还是人到中年力有不逮,抑或是为了照顾两个小孩故意降低了难度,不管怎么样,他都一定没有想到一点——这两人根本听不懂也不在乎他的废话。
他不用回头都能想到二人的表情,但为了看森先生吃瘪,太宰治还是扭头看了一眼,果然,幸平尤利和泽田纲吉面色如常,他们不光没有听出来其中的挑拨,还朝着他更贴近了一点。
虽然依他对这二人的了解,他们这个动作是为了蹭风扇,谁让太宰治将所有的凉风都给霸占了呢,但是在森那个狐狸眼中,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动作是毫无缘由的。
他毫不怀疑此时此刻这个家伙的脑子里已经开始翻涌一些阴谋诡计和思考分析了。
真让人担心啊,这样下去,森先生一定会需要面对一些14岁年轻人不需要思考的问题的吧?
太宰治眼睫一颤,差点就要按捺不住嘲笑出声,但此时此刻,他准备给这位留下几分面子,于是便看向二人:“好了好了,两位勇士,请来领取你们的任务哦。”
“稍等一下,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泽田纲吉出声打断,他扭头看向森鸥外,“我有一点不理解,您可以为我解答一下吗?”
“乐意之至。”
“您之前说……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您是想要杀掉老首领然后取而代之,因为您认为这样做,可以带领这个组织不要危害擂钵街,由此可以让横滨变得更好,对吗?”
森鸥外略略沉吟一下:“虽然略有差异,但的确如此。”
“那我就不明白了。”泽田纲吉直直看着他,这个平时温和柔软到甚至有些软弱的男孩在这一刻直直注视着他的双眸,眼神清澈却也异常坚定,“你想解决老首领,虽然我想说杀人犯法,我们不是公职人员没有执法权,但也还算可以理解。但是……如果真的是如你所说的不想要危害擂钵街的话,为什么不将整个组织都绳之以法?这个组织的人口有庞大到整个日本的监狱都放不下的程度吗?”
“我知道你们大人有时候会拿出来制衡之道,但是,他们都已经滥杀无辜到了如今程度了,真的还有必要为了所谓的平衡留着吗?如果您所说的潜伏行动是真实的话,您既然可以拉拢人到可以夺权的程度,难道拿不到可以让警方出动的决定性证据吗?”
森鸥外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勾起了唇角:“当然不,事实上我的手上有将这个组织里大部分人送入监狱的证据,但是,在将它们一一看完后……”
他扬起的唇角转为了一个冷冽的弧度:“我将它们都毁掉了。泽田君,我是一名外科医生,或许在外人看来,外科医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生了囊肿、长出了结石,无论是有什么异常那就只要切除就好,但在我们的临床治疗中有一些情况是会采取共存疗法的。因为并不是每一名患者都能承受术后创伤。”
“人体的器官和结构都非常精密,器官切除后其余的器官会承担更大的工作负担,开胸术后慢性疼痛的发生率高达52%,截肢手术后患肢疼痛的概率发生率甚至高达78%,作为一个医生,我非常清楚绝不存在全无代价的外科手术。”
“就像是这座城市一样,这座城市在癌细胞经年累月的浸润之中,已经是一个重症患者。Port Mafia占据着这片土地近乎40%的灰色收入,老首领的疯狂为什么没人阻止?因为他的举动让这片土地其余的组织纷纷退缩,Port Mafia一下子扩张到占有额70%的程度。”
“如果将这样一个承担了身体大部分内循环功能的器官摘除。”森鸥外倾斜身体,“您知道第二天这片土地会发生什么吗?”
“那会是尸山血海。”
“至于警察系统?”他忽然露出略带讥讽的微笑,”去年警视厅在横滨的腐败案涉及的接近三位数的官员中,现在还有32人在职,并且在老首领的政治献金下一路顺遂,逐渐步向高层。”
“这些人会让Port Mafia倒下吗?”
“能够将罪犯绳之以法当然很好,但那份代价太大,横滨承担不起,如此不如让可控的恶龙继续盘踞巢穴。如果我上位,我可以在让组织在保持最低限度运转的同时将伤亡压缩到最低,诚然,依旧会有人牺牲,但已经比过去更好了,这便是最优解……”
“我不接受。”男孩抬起眼眸,棕色的眼眸灼灼燃烧,在这一刻几乎变成了金色。
不,不是几乎,而是的确转为了金色。
一簇小小的火苗出现在了泽田纲吉的眉心,那灼灼明艳的颜色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阴霾,男孩柔和清润的嗓音变得低沉,他直直凝视着森鸥外的脸庞,明明还是清瘦的身材,却让森鸥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他的身后缓缓出现了一个穿着洋装的小女孩——这是他的异能力爱丽丝,一名可以操控针筒近战的战士,此刻爱丽丝已经摆出了戒备模样。
泽田纲吉的嗓音隐忍而压抑:"您或许的确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外科医生,所以您在为这座城市治病的时候,您的手术刀可以精准切割——精确到忘记每个数字背后都是会哭会笑的人。”
“您说伤亡率从高位降到低位就是最优解?那么是谁来决定那些因此而死去的人就是应该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