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容纳了近乎千人的月天之间内已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比赛台中央刘昴星在那里用灶火烧球形模具。
锁链哐啷哐啷的清脆声响中,刘昴星的动作终于停下。
他将灶火熄灭,球形模具周围的空气由于过高的温度而微微扭曲,他离开灶台将球形模具搁置一段时间等候降温,自己则是来到料理台另一侧。
他将之前处理好的四条海鱼从小冰箱里拿出来一字排开。
先将山葵泥与鲑鱼籽用调料微微腌制后,用金枪鱼片卷成螺旋状态。
又将切成厚片的带皮三文鱼腩改刀切出波浪纹,也堆叠卷成竖立起来的长条状,用喷枪炙烤至表层出现焦化层。
再将鳕鱼片与蛋白霜和椰蓉混合后,用牙签定型上锅蒸制。
最后将去皮的鳗鱼放入双耳铁锅中用调制好的黑色料汁急火快炒,脂肪、蛋白质、氨基酸和糖类在与锅、调料共同在高温下产生的特殊的香气从鳗鱼块中被慢慢激发出来,刘昴星最后也是将形状鲜亮诱人的鳗鱼块以牙签定好形状后,再将黏腻却无油的料汁以长柄锅铲拉高,一点点淋倒上去。
“去掉刚刚意义不明的大铁球,现在我大致能看懂他想做什么。”
评审台上,除去雷打不动的总帅薙切仙左卫门之外,其他四名评审为了公平起见每场比赛都会更换。
这次的评审席中除了也有一名WGO的执行官以外,还有一名来自法国蓝带国际学院的副校长安德烈君度。
蓝带国际学院(LeCordonBleu)是一所有着126年美食文化和传统的国际厨师学院,于1895年在法国巴黎成立,在米其林和法餐的影响下,如今已然成为远月第二的世界级料理学院,许多被远月退学的学生们都会选择入学蓝带,重攀料理之峰。
四十多岁的白人男性坐在薙切仙左卫门身侧,看着比赛台上刘昴星的动作开口道:“刺身,炙烤,鲜蒸,炒制四条鱼他使用了四种不同的手法来处理,四鱼四吃?那可是需要有着非常高超的对料理总体味道的把控水平才行。这个少年就是那位能够做出发光料理的孩子吗?我记得好像是叫……刘昴星?”
“……”
薙切仙左卫门单手撑在眉骨上,对身旁的蓝带副校长安德烈的询问置若罔闻并未回答,只是双眸深沉,沉默地看着刘昴星的动作。
“是他。”
一色慧正常的时候还是非常靠谱的,他很有眼色地开口,没有让安德烈君度的话茬落空。
他单手背在身后,站在五位评审们身后笑眯眯道:“Mr.Andre,没有想到他的名字竟然都传到了您的耳朵里。”
“那可是发光料理,全世界唯一一位踏入神之领域的厨师。”
见薙切仙左卫门没搭理自己,本来还有些生气的安德烈君度在一色慧恭恭敬敬地恭维中身心愉悦,大笑几声:“哈哈哈我身为蓝带学院的副校长,对于世界范围内的优秀厨师都会费心关注。”
“那看来安德烈先生可能要铩羽而归了,这两个孩子已经是年级前四,不会退而求其次去选择蓝带国际学院了。”
坐在最边缘的金发女人开口,她是英国三星餐厅RORE的主厨克莱尔女士,曾获得MBE(大英帝国员佐勋章),也是英国第一位女性三星主厨。她的料理注重情感和怀旧元素,强调使用天然和可持续的食材,主打英国本地食材,致力于为顾客提供难忘的味觉体验,以激发食客的情感共鸣为料理主旨。
克莱尔女士也曾经是蓝带国际的学生,但年轻的时候由于种种原因从蓝带退学,传言曾经与校方发生过龃龉,因此在蓝带毕业生,或者校方在的场合她都会呛声针对。
“你——!”
嘟!
“时间到!”
计时板上两个小时的烹饪倒计时归零,主持人大声打断了评审席上即将爆发的争吵:“请选手将料理端上评审席接受点评!”
田所惠前期还在有注意刘昴星在做什么,但是当她全身心地投入进自己的烹饪中后,就已经忘却了对手和场地。
直到她将自己的料理烹完毕。
田所惠制作的稻草烤鲣鱼虽然在处理鲣鱼的阶段格外复杂费力,但比起刘昴星的四条海鱼还是要快上不少,因此她的料理最先呈到评审席的面前。
“哇,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每次都是先上者输啊?”
坐在阶梯座位上的观众席里有人超小声:“不管是开学还是现在,好像每次都是踩点,或者是最后完成的料理拿到好成绩。”
“怎么可——”
另一人本想反驳,但是仔细回想后开始迟疑:“等等好像还真有说法……?”
“那这次田所惠不就——?”
有人翻白眼道:“你们这话说得就像是什么自古对波左边输,自古枪兵幸运E一样好没道理,信这不如信刘昴星是中华厨神,其实人家的年纪已经几百岁了,来我们远月是来降维碾压的。”
“啊?你是说那个跳起来才到叶山亮的下巴,勉强摸到美作昂胸口的刘昴星?”
那人看了眼比赛台上脸颊圆圆,眼睛也圆圆的小蓝毛,沉默两秒:“那你们还不如说他的料理全是特效与科技呢……”
“别吵了!开始点评了!”
根据完成的前后顺序,田所惠的稻草烤鲣鱼率先揭开餐盖。
草绿色水波纹瓷盘子里,三块小拇指厚的鲣鱼肉片整齐摆放,呈现渐变色泽的煎鱼肉切面漂亮得宛如一块半融的红宝石,内外向里,从带着一层薄薄的焦糖外皮到浅粉最后再到深红,肉片中心则是如刺身般的鲜润红郁。
脆嫩青绿的葱花和洋葱末如雪花般点缀在煎鱼肉片上,一小撮金黄色的蘸料乖巧依偎在鲣鱼肉片身边。
“很漂亮的琥珀色油光。”
刘昴星不认识的WGO执行官率先拿起筷子:“是被稻草火焰高温炙烤逼出的鱼脂。”
“不仅如此,稻草火焰不像是灶火和柴火那么容易控制。由于稻草本身易燃的特点,在燃烧时很容易出现细微的爆裂和忽大忽小的火花,这使得控制火候变得更加困难。”
评审克莱尔以一名厨师的角度开口道:“而且稻草燃烧的时候如果温度不够,燃烧不充分,会产生大量的烟雾和未完全燃烧的颗粒,这不仅会影响烹饪效果,还会影响最后成品的口感。”
“但是这份稻草烤鲣鱼确实非常教科书级别的成品。”
蓝带国际学院的副校长安德烈君度说道:“鱼皮表面被灼烧出的焦黑色网格纹路细密又轻微,仿佛只是会炭笔浅浅勾勒的抽象画,充满日式乡村的野性粗犷和朴素的料理风味。”
说罢,他们夹起鲣鱼肉,沾了沾金色的蘸料送入嘴里。
牙齿咀嚼鱼肉的瞬间,众人眼睛大张。
“这是——”
另一位不认识的老者评委在霎然间忽然留下眼泪来:“老朽的童年啊!”
鱼皮油脂遇火时迸发出的类似烤坚果的香气,混合海盐的矿物咸香,在牙齿和舌尖形成复杂的焦脆风味。而燃烧稻草的烟熏味中又在牙齿的咀嚼间慢慢浮现出一丝清甜的干草气息,这是与木炭截然不同的厚重风味,是更轻盈,更利落,也是更久远的荒野感。
“为什么大部分的鲣鱼只能做鲣鱼干?就是因为鲣鱼的脂肪不多,血腥味和鱼味很重,使得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只有通过烟熏干制的做法将其作为坚硬而又容易保存许久的鲣鱼干,通过刨花的使用才会将鲣鱼本身的鱼味放大。”
老者一边抹着泪,一边道:“而你的鲣鱼经过稻草烤制,鲣鱼内层半生的鱼肉释放出类似生蚝的鲜甜,这股鲜甜的鱼味与烟熏交织,形成原始而诱人的味道嗅觉,更是老朽年少时与父亲一起出海的深切回忆啊!”
“但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克莱尔惊讶地看向田所惠:“稻草烤鲣鱼如论如何烹饪,都会有浓重的腥味,这也是为什么稻草烤鲣鱼如此难做的原因。一般情况下只有每年的3-5月春季从赤道附近北上至日本近海的初鲣才会有这么清爽的口感,但我有注意到你挑选的是9-11月秋季在北方海域摄食后南下返回的回归鲣鱼,这时候鲣鱼体内脂肪虽多,但鱼腥味格外浓重。可你的稻草烤鲣鱼口感丰厚的同时,竟然还很清爽,味道已经可以跟蓝鳍金枪鱼相媲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