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先生“啊”了一声,好像被这一幕的鬼感给吓到了。
莫时鱼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有点反差萌啊。
弹幕则奇怪的讨论起来。
「我怎么记得这个机关里出来的是只藏着碎尸块的泰迪娃娃才对呢……?这只身上全是染血棉絮的白娃娃是什么鬼……」
「莫名有种它把泰迪娃娃给撕了吃掉的感觉。」
「这只也挺可爱的,主办方换个道具而已,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
「话说爱丽丝仙境的角色呢?我要看白皇后!怎么就只有白兔先生啊?」
“呵。”白兔先生温和的抬起眼,一抬爪爪,金红色流焰像兽一样扑上摄像头,火焰很快凝结成了一块厚厚的冰。
“白兔先生说,再看下去眼珠子会掉下来哦。”他温柔的说。
“啪”一声。
凝结的冰连着摄像头碎了一地。
弹幕:「……」
莫时鱼诡异的沉默了一秒,默默地收回视线,抬手把娃娃抱了下来。
空洞的那一头,是一个小小的笼子。
笼子很精致,很漂亮,上面装饰着花和蜿蜒的藤蔓。
笼子不算大,只到人的腰际。
如果是关成年人的话,人大概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跪在里面了。
莫时鱼走近了一些,一把掀开了笼子上的半透明的布料。
他看到了跌坐在笼子里的人影。
雪白的头纱披在脑后,白发披散在肩膀上,清冷妖异的苍白面容慢慢抬起来,那双红色瞳孔里清晰的映着他的影子。
啊,白皇后来了。
虽然在心里吐槽,但莫时鱼的下颔崩的紧,不合时宜的闪过了一个念头。
——原来,这就是笼子外的视角。
从这个角度看,笼子里的人,确实很漂亮,无法形容的漂亮。
怪不得都喜欢把他往笼子里关。
太眼熟了,这一幕。
周围黑暗而安静,莫时鱼蹲下来,将手探进去,笼子里的人的活动受限在这狭小的鸟笼里,根本无法闪避。
但对方也没有闪避的意思。
莫时鱼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舍雨白色的头纱,力道很轻,他的瞳孔很深很黑。
那个实验室里,也有一个人无数次的这样拽着他的头纱。在疼到模糊的视野里。他听到那人这么说。
“谁让你总是认不清身份,我才不得不缝的。”
“你是我的新娘。以后我每拽一次,都给我在心里默念一遍。直到认清现实。”
“听懂了吗?”
莫时鱼的牙关下意识咬紧了,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舍雨仰着头,和他有两分相似的面容上,白色发丝贴在耳侧。
白兔先生站在离他们比较远的距离,安静的看着他们。
摄像头没了,斯米诺也从暗处现了身,停在可以随时攻击白兔先生,保护远处那两人的地方。
白兔先生并不在意,他说,“安静一些看吧。”
“不用你操心。”斯米诺冷冷的说。
舍雨披着头纱,带着一身的创伤,静静的看着本体。
他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鼓励着什么。
莫时鱼微微张开了颤抖的唇,“……”
舍雨,出来吧。
他想说。
该走了,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毁了这里,杀光这里的人,大闹一场。
然后重新开始。
这是他原本的计划。
直到他走完了那整整燃烧了两分多钟的金红色火焰之路。
“你说,杀了所有仇人,就能重新开始吗?”
白兔先生在他的身后,声音柔和轻哑。
“如果人心有这么简单,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沉湎在过去,无法解脱的痛苦之人。”
“是啊,”莫时鱼沙哑的说,“有几个人能真的重新开始?我杀了负我的人,就满足了。”
白兔先生说,“如果你是会因为复仇而满足的人,何必等到现在?”
这一回,莫时鱼没有言语。
杀了博士,并没有让他好受。
毁掉一开始绑架他的太阳花组织,没有让他轻松。
哪怕回到他一直想回的大学里,他也没有感到一丝开心。
他只看到了和别的学生格格不入的自己。
它如鲠在喉,让人夜夜梦魇。
他心里有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他做了很多尝试,也没有治好它,只能看着它一点点腐烂。
莫时鱼像一个对着空白的卷子,怎么也想不出答案的差生。
复仇是答案吗?
不是。
继续过去的人生,考上大学是答案吗?
不是。
他找不到伤口愈合的药,也找不到走出去的路了。
“……”
舍雨仰着头看着他。
他用手按住了莫时鱼停在他头纱上的手,轻声说,“我喜欢你。”
莫时鱼眼睫颤动了一下,他想把手抽出来,却没能做到,只能低而哑的说,“我不喜欢我。”
杀人犯。
满手血腥。
他讨厌自己。
舍雨直起身,隔着笼子亲吻他的脸颊。
“那我会连着你不喜欢的那一份,一起喜欢你。”
“……”舍雨握着他的手,抓住了他头上冰凉的白纱。
他的手指收紧,带着莫时鱼的手一起,用力的将白纱往下扯。
“……”莫时鱼猛地惊骇的睁大眼,“舍雨——”
舍雨瞳孔在发颤,手里却越来越用力。
莫时鱼眼睁睁的看着那缝着白纱的针脚一点一点的崩开。
他似乎也感到了疼痛。
剧烈的,来自记忆里的,那要让人惨叫打滚的疼。
可是……
他的手被舍雨的手覆盖着,感受到了那坚定、毫不犹豫的力道。
最黑暗的那一段时光,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停在原地,捂住耳朵,蒙住眼睛,不愿看现在的自己,直到另一个他靠近他,亲吻了他。
接纳自己。
接纳千疮百孔的自己。
我喜欢我。无论什么样的我。
莫时鱼的视线里,人物卡的文字飞快的变得模糊,重组。
【沉睡的美少年】的【沉睡】二字,被硬生生的撕裂开了。
舍雨的身体变得凝实。
他的头皮开始渗血。
滚烫的鲜血落在了莫时鱼的手背上,烫的他指尖发抖。
重新开始,不是复仇,而是解开身上的枷锁。
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白纱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莫时鱼低低喘着气。
他弄断了锁,打开了笼子,闷闷的笑起来。
他抱住了舍雨。
泪水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
“好痛啊。”他轻声说。
“嗯。”舍雨说。
灰发和染着血的白发,在这一刻真正的交融。
没关系的。
他对自己说。
我永远喜欢你。
他对自己说。
无论前方是天堂还是深渊,我陪你走下去。
第93章
鲜血顺着头皮流下,将舍雨惨白的脸染的殷红,他感受着怀里的身体,勾起血气艳丽的唇,贴住了莫时鱼的胸口,慢慢地闭上眼睛。
“我是你的娃娃。”
他的声音像水雾似的钻进了莫时鱼的耳朵里,怀里的娃娃依然在诉说爱意。
莫时鱼听到了心跳声。
起初是微弱的、后来慢慢清晰,和他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
怀里的少年皮肤冰冷的像一条蛇,没有血色的手指贴在他的背部和后颈,像移动的蛇鳞,却安心的仿佛在拥抱自己。
舍雨在他的怀里长出了心脏。
这个认知让莫时鱼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有些缺氧似的仰起了脖颈。
舍雨仰首,无声的舐去沾到本体面颊上的,他流下的血。
没有人比我更加契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