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过年了,城里还是多热闹的。
宋彦去了店里,约了个一起回去的时间,夫子二人直接去了苏先生家里。
结果这一去,诶,没人。
之前去过君家的小厮刘同在看家:“君先生,君公子,先生他去段府过年了,昨儿个就去了,您二位进屋暖和暖和,烧了热炕的,小的去段府寻先生回来。”
这暖炕,多好的东西。
刘同知道这都是君先生他们一家拿出来的。
苏先生也是好人,养育他们长大,教他们读书识字,盘炕的时候,都没忘了他们。
君秋澜琢磨了一下,“不必去寻了,正好我们也要去给段师兄拜年。”
刘同龇着牙笑:“那您二位也等一等,小的去把牛车牵出来,送二位过去吧。”
君秋澜也没拒绝。
虽然穿得暖和,但外头的寒风也是刺骨的。
牛车加了棚子,能稍微抵御一些寒风,刘同还准备了一个炭盆放里面。
“辛苦小哥了。”
刘同摆手,“这算什么辛苦,我小时候,就这么冷的冬天,爹娘都给冻死了,族里的人把我给赶出来,我冻晕在路边,就是先生把我捡回去的。”
现在的日子,已经是他从前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能吃饱穿暖,赶车算什么辛苦。
君秋澜身份特殊,去段府也没走正门,让刘同送他们去了侧门。
还没自报家门送上拜帖,就直接被小厮给引进去了。
“哟,来了,就才你今天会来。”苏先生正在跟段文下棋。
时下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文人之间,也就是赏画,下棋,讨论学问。
君秋澜给苏先生和师兄都见了礼,送上一份年礼。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几刀纸,与市面上完全不同的纸。
“君先生和师弟快坐吧,莫要拘礼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苏长寻手里摸着纸张,“秋澜可取字了?”
“既白,父亲给我取的。”
苏长寻点点头,当日他没有给君秋澜取字,也就是想到这一点。
毕竟君郁这个亲生父亲还在呢,而且父子俩被迫骨肉分离十多年,取字这样的事情,他这个只做了一年先生的人,总不能越俎代庖。
“既白是个好字。”苏长寻看着手里的纸:“既白这是又有新想法了?尽管说便是,今日也没有外人。”
君秋澜沉默了一下。
段文笑了笑,“我去看看我夫人那边的羊肉汤炖好了没有。”
“师兄,不是想避开你,一起听一听吧。”
他都这么说了,苏长寻也跟着道:“段文不是外人,既白尽管说就是了。”
君秋澜这才开了口,“我这边得了一种新的印刷术,还有两种不同的造纸术。”
这话一出,段文和苏长寻都激动了。
此事确实是事关重大。
现如今的造纸术,都被掌握在几家传承几百年的世家手中。
新的造纸术,能让君秋澜特意拿过来跟他们说,定然就跟以往的不同了。
君秋澜颔首,“这第一种造纸术,造出来的纸张质量不会特别好,但是造价十分低廉,能比现如今最便宜的纸还能更便宜一半多以上。”
还能便宜一半多?
段文就更激动了。
他出身贫苦,当年若不是苏先生出钱让他继续读下去,他恐怕早就放弃了。
这读书,其中最大的一项开销,那就是纸张啊。
日日要练字,要写文章,是最大的消耗品。
哪怕是用最便宜的纸,长年累月,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就是这种纸吗?”他问。
摸着挺好的啊。
君秋澜摇摇头,“这是另外一种质量好的纸,但造价同样很低。”
这两种纸出现,必然会对市场引起冲击。
事关重大。
还是要好好筹谋一下,如何才能把这两种纸给传播出去。
苏长寻若有所思,“还有这新的印刷术呢?”
这就很简单了,君秋澜稍微讲解两句,大家都听懂了。
“这也是一道利国利民的发明啊。”
若是换作从前,君秋澜还是太子的时候,只要不是犯了弥天大错,用这个印刷术就能坐稳太子之位。
想想也不对,君秋澜不是皇帝的亲儿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即位。
即便是明面上让他继续做太子,但是一位手握生死大权的帝王,要悄悄让太子病逝,似乎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段文:“师弟是想用这两种东西做生意?”
恐怕不是很好办。
他们如今在边城,别看段文是一州知府,算是这里最大的官了,但是放到外头,算得上什么?
特别是他并无朝堂背景。
悄悄在本地做点儿小生意,倒是无妨,他还能把控得住。
君秋澜摇摇头:“既白是想让先生和师兄想办法把这两种造纸术和印刷术给传出去。”
段文眼前一亮,“这是个好法子,若是做的人多了,那些世家贵族,总不能把所有人都给杀了吧。”
又不是嫌弃自己的命长。
而且做的人多了之后,也很难找到幕后主使了,到时候他们这边要做,就更安全了。
君秋澜也不多解释。
只是苏长寻的目光十分复杂。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君既白就是想让天底下能多一些读书人?减轻大家读书的负担?
这依旧是心怀天下啊。
他最近又把管理员的书反复读了好几遍。
如果君秋澜能成为皇帝,哪怕是不推翻这个封建腐朽的世界,都同样能改善民生,让百姓慢慢过上好日子。
特别是之后还有几种高产量的粮种。
想到这里,他心情更复杂了。
该不然,他还是改天去找霍潋聊聊?
他又是叹气。
别到时候他把霍潋给搞定了,君秋澜这边却完全没有想法。
怎么?他们还能无主造反吗?
这其中的关键,还是君秋澜这个曾经做过太子的人啊,若是能寻一个合适的由头,造反都能有理有据。
君秋澜默默避开了一点苏长寻的眼神,他知道先生心里在想什么。
但他没法给出一个答案。
“现如今,就是要想想办法,看这些东西如何能合理地传出去吧。”
苏长寻回过神,罢了,君秋澜现在还不想谈这些,但他愿意为了天下百姓做这些事情,也足够了。
他道:“当年我出事,与父族和母族都断绝了关系,父族这边大概是以我为耻,这些年从未联系过,倒是母族那边,虽然我母亲已经离世,但几位表亲每年都会派人过来看看,给我送些东西过来。”
正好的就是,他母族那边从前就是做书坊生意的。
只是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分了家,现在母族那边有些表亲,也都在全国各地做书坊的生意。
分得很散,而且部分人都隐姓埋名了,只有家族内部有联络。
外人已经无法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了。
其中缘由,苏长寻也没多解释。
“若是既白放心,老夫可以修书,从那些书坊出发,暗中将这些东西给传播出去。”
君秋澜犹豫了一下,“还请先生告知这些书坊的名称。”
他能听出来,苏先生的母族应当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分开了。
如果还需要隐姓埋名的话,那么当初发生的事情,就不可能是小事情。
本来他这里就身负着秘密,其实并不想跟其他的事情牵扯太多。
苏长寻叹了口气,“你可曾听闻五十多年前的颜氏家族一招覆灭的消息?”
君秋澜瞳孔一缩。
那时还是先皇在位,颜氏家族,同样也是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但大厦倾塌只需一瞬。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从前在他人口中就是讳莫如深,无人敢提及。
导致君秋澜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家族覆灭,但并不清楚从前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