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池本来要下车,转头看见放在角落的伞消失了,明白青年走的时候是带了伞的,于是放在车门上的手收回,灰色瞳孔转了下,安静地重新坐了回去。
捏着玫瑰根茎的力道,已经重得连塑料膜都被刺扎破了。
他恍若未闻。
【提示:气运之子[蔚池]愤怒值已清零。】
【恭喜!任务已完成 3/5】
———
公墓附近很多灯。
可毕竟是晚上,又是这种阴气重的地方,这些灯没发挥多少作用,好在玉流光不怕黑,也不怕鬼,只是到的时候,他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他站在公墓入口,抬首看着眼前一排排的墓碑,沉默住。
他忘记问蔚池墓碑是第几列第几个了。
玉流光往前走。
他扫过灰雾,【看得见季昭荀的地标吗?】
【能。】系统说,【你往前看看,看得到他的。】
几乎是刚说完,玉流光就已经看到了。
他站在原地。
雾气浓郁,灯光浅薄,月光被阴云笼罩在后,整个墓地的光线暗极了。
那道穿着黑西装的鬼魂,伫立在墓碑前并不显眼,好在他身高很突出,在这空无一人的公墓中乍一下看见很难忽视。
一阵冷风忽然拂过。
带着呼啸的声音,在这阴气森森的墓地更像是阴风,玉流光穿过墓碑与墓碑之间的隔空,目光浅淡地掠过一个又一个死者的名字,最后转回视线时,不期然和一双黑漆漆的眼瞳撞上了。
季昭荀发现了他。
两人隔着十米远,隔着三座墓碑,公墓坡下是公路,有车从下方飙过,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在紧张地说这里有墓地,开快点开快点,小心撞鬼。
鬼本人,季昭荀率先打破沉寂,“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走过去,尽快飘更合适,但他还是走过去,“这里很冷。”
季昭荀没戴眼镜。
他的眼镜不知道哪去了,远的时候近视,走近了才发现青年颈间的围巾,他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围巾间的温度,安静地注视一会儿,季昭荀转动黑瞳,再次问他:“两个人来的?”
下小雨了。
玉流光撑开随手拿过来的伞。
他嗯了声,声音被藏在围巾下显得有些闷,“蔚池在上坡路口等我。”他手里拿着啊黄白菊,递给季昭荀,又说,“你的花。”
季昭荀看了眼花。
他下意识伸手,还没接就见眼前人收回了这朵花,似乎在自言自语:“应该放你墓碑前。”
说着走了过去。
季昭荀及时抓住他的手腕,又往上去隔着衣袖去抓,“给我吧。”
玉流光把花给了他。
他低下头扫了眼季昭荀的墓碑,自己没回答他来着做什么,反而反问:“你来这干什么?”
“试试看能不能撞见别的鬼。”季昭荀倒没撒谎,“这里阴气重,既然人能变成鬼,就不止我可以,别人也可以。”
说完他转动视线,去看玉流光,声音在呼啸的风中低沉,“可我竟然没有碰见别的鬼。”
他竟然没有遇见除自己意外的鬼。
这证明只有他成了鬼,只有他以这种奇怪的形态生存着,唯恐自己会在哪一天彻底消失。
季昭荀看着他,问他:“这段时间你看得见我吗?”
玉流光:“看得见。”
季昭荀:“看不见。”
被反驳,玉流光也不置可否。
“所以呢?”
季昭荀没回答。
他看着手中的花,终究还是弯腰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墓碑之前。
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墓碑上的字,漆黑的眼瞳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说:“以后我会彻底消失吗?”
玉流光没回答。
季昭荀又说:“或许明天就消失了。”
听见这句话,玉流光撑着伞看他。
雨渐渐大了,这些雨穿过季昭荀,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湿润的痕迹。
他于是伸手,季昭荀几乎是下意识去牵他伸过来的手。掌心的手是有温度的,一人感觉到冰冷,一人感觉到温暖,片刻,玉流光朝他走过去。
雨淋不到季昭荀。
但他还是微抬起手,将伞举过季昭荀头顶。
雨幕被隔绝在伞的小天地以外。
季昭荀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微垂视线,玉流光对他说了一句:“你是怕消失,还是怕什么?”紧跟着,季昭荀还没回答,一个吻就贴了过来。
【提示:气运之子[季昭荀]愤怒值-10,现数值 50。】
季昭荀第一反应是怕他冷。
柔软的唇带着热气和馥郁的香,凑近,他低头碰住时便没了理智,不管不顾地勾住他的腰,低头去吻他主动贴过来的唇。
雨声淅淅沥沥,落在地面溅起的水不算小,季昭荀很割裂,一面知道在这种环境接吻有些过于过分,可又贪恋唇间的温度,他加重了这个吻的力度。
第57章
大雨倾盆,路灯像珍珠串连绵在墓碑与墓碑之间,青年微微仰脸时,眼瞳半掀,柔软的唇覆着的湿热温度,和雨幕的清冷像是两个极端。
他轻轻喘气,季昭荀按在他腰后的手越来越紧,低头汲取他唇间的温度,玉流光只是不轻不重地张口回应一下,耳畔就会响起频繁的机械提示音。
【提示:气运之子[季昭荀]愤怒值-10,现数值 40。】
【提示:气运之子[季昭荀]愤怒值-10,现数值 30。】
提示……
愤怒值摇摇欲坠地停在二十的位置。
确定不会再响起,玉流光这才将手攥在季昭荀的西装衣袖上,微微用力,示意停止。
可吻成这样,已经不是他想停就能停的了。
季昭荀非但没有后撤,反而松开他颈间柔软的围巾,弓着身子去吻他精致的喉结,颈侧,吻完又回到唇上,强烈的气息侵绕,炙热的细密触感是连冷风都吹不散粘连。
风从南边来。
季昭荀就挡在南方,将他搂在自己怀里,完全挡住那些风。
公路又有车驶过。
这次是一群机车党,在雨幕中释放尖锐的白噪音,轰隆飙过,又在雨幕中渐渐远去,季昭荀终于在这时松开了他,低头用额头抵着他眉眼间乌黑的发丝。
玉流光短促轻喘。
薄粉的眼睑透着水色,被季昭荀用粗粝指腹擦拭而过,他眨动眼睫,季昭荀低头去吻他眼角,尝着舌间生理性水色的味道。
大雨淅淅沥沥,季昭荀在嘈杂的环境里,忽然想到自己生前和玉流光为数不多的相处记忆,都不是什么温馨的画面。
所以最开始他不怕死,甚至不怕消失。
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钱权他有,得到过也尝到过好处,死后这一切都是虚无的,也都不重要。
如果这一次也一样,他心理应该会好受许多。
可到底是不一样了。
这一次他尝到了生前没有尝到的好处,恋爱,吻。
甚至是在墓地接吻。
季昭荀停下这个吻,手覆在眼前人颈间的围巾上,玉流光没在他身上感觉到什么阴冷的鬼气,所以也没挣扎,就慢吞吞说:“给我重新戴上。”
刚才为了方便接吻,季昭荀把他围巾弄散了。
这会儿挂在肩上摇摇欲坠,红围巾衬得青年雪白的面容越发艳丽,看了几秒,
季昭荀说“好”,然后就将围巾摘下来,重新给他系好,雨下大了,地面积水也涨了些,玉流光松了松撑伞撑累的手,低头将下半张脸埋进围巾中,吐出的声音有些闷,“走吧,别在墓地呆着了。”
季昭荀安静了一会儿,还是说“好”。走之前,他转头视线低垂,去看被雨淋湿的黄白菊。
人间烧纸放白花,地下的人真的能收到么?
他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拿起来。
或许消失以后他能收到这朵黄白菊,也算浪漫。
———
彼时,蔚池仍然在车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