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法等了,他得离开了。
第一站是科蒙星。
然后是衡月星,特奇纳星……
信上的最后一站是荣光星。
谢相白父亲的家乡,他出生的地方。
是巧合,还是刻意的?谢相白不清楚,当他一路来到荣光星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已经退化到很严重的地步了,有时候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来这里又是有什么目的。
迟钝地打开光脑,谢相白只在上面看见三个字。
——找流光。
对……
他还在和流光谈恋爱。
流光到陌生星球支援,他们只能电话联系。
他有时候会在电话里听见流光那边有别人的声音,那人似乎是流光新救的病患,和流光关系很好——可流光从不和患者发展过多感情的,这个人,是威胁。
所以他才控制不住自己的安全感,忍不住一直给流光打电话,导致流光生气。
所以流光现在是生气了,不让他找到吗?
谢相白关掉光脑——那他得找他,向他保证,他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
谈清峥不太老实。
其实玉流光离开的第二天,他就立马上私人飞船去找他了。
谈清峥以为只隔了一天,又知道他会在科蒙星落地,所以肯定不难找的,可事实上科蒙星的几个大型停靠站,都说没接收过牌号为p1166668 的飞船信息。
找了几天,谈清峥后知后觉意识到,玉流光骗了所有人。
他没有在科蒙星落地。
他失踪了。
他会在哪?谈清峥想了很久答案,还给他发了消息,却始终两眼摸瞎,找不到人,收不到信息,宇宙那么大,那么大。
这一天,谈清峥接到一条电话。
“您好,请问是谈清峥先生吗?这里有一封您的信件。”
“……”
谈清峥回到主星,收了这封信。
他心有预料地拆开信封,全程寂静地阅读着其中的内容,在看到利尔玛星这样的字眼时,他甚至扯唇笑了一下。
委屈他,还特意编造一条这样的见闻敷衍他。
这也算他仅有的一点情分了。
谈清峥联系了送信人。
“还有信吗?”
送信人讶异,他是几人中唯一一个问出这样的问题的,其余几个都以为这些定时信件是提前几天送来,可实际上早一年就全部送来了。
送信人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谈清峥片刻道:“我明白了,下次寄信是什么时候?”
“……七月一号。”送信人说。
谈清峥道:“好,我等着。”
挂断电话,谈清峥摩挲着这份信件。
他望着外面的圆月,听说今天是古时候的团圆节,这个时代还有一支种族在遵循这些传统节日,玉流光还会有回来的那天吗?
他安静地望着,直到有人敲了敲窗户。
谈清峥看到了宁不非的脸。
“……”
宁不非仿佛没有看出谈清峥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来这里是有重要的事,“看到他了吗?我找不到他了。”
谈清峥面无表情,“还能有你找不到的人?”
“事实上,我也这么认为。”
事实上,宁不非当然是这么认为的。
至少玩那个游戏时,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找不到他。
一如游戏开始时,他发现自己的大锚点失踪时一样,一切都不可置信。
“你找错人了。”谈清峥道,“如果我能找到他,他现在应该在我怀里。”
“呵呵,想也知道。”宁不非说,“我去问问别人。”
“……”
谈清峥收回视线,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盯着虚空,寂静地、平静地,开始等待七月一号。
那些信会送多久呢?
他会在信件中断那天,再次去找他,直到死亡。
———
宁不非的光脑只加过一个人。
一个异种,无法彻底融入进人类世界,真正认识的,也只有与他羁绊最深的人,玉流光。
除此之外,他没给过任何人他的光脑信息,哪怕是诈骗广告都播不到他这里。
所以这个寻常的一天,宁不非收到电话时,还以为是玉流光打来的,以为他会说游戏结束了,判他输。
然而,那头开口却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宁不非宁先生吗?这里是联邦信局……嗯,是的,有您的信件,您方便什么时候来拿一下?”
“……”宁不非,“送错了。”
“没有,我们核对过,是您的。”
宁不非甚至不太明白“信”是什么东西。
他理所当然认为,是送错了。
联邦信局没料到这位会是这种反应,还在说,“您要不来看看?确实是您的光脑号。”
“……”
宁不非没有去。
他不知道什么信件,他只想找到玉流光。
锚点怎么会失灵?锚点怎么会失灵?
是距离太远了?还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他找不到的地方?
这颠覆宁不非作为异种的认知。
偏偏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联邦信局号称使命必达,宁不非不肯收信,他们就想方设法将信交予他手中。
这位宁先生……现身的地方太犄角旮瘩了,他们在一颗偏远的星球找到他,将信交到他手中。
“您的信!”
“……”宁不非盯着这些人看了几眼,铜色的眼瞳相比以往更显得死寂,诡谲,送信人莫名觉得空气冷了一度,搓搓手说,“这颗星球温度真低哈。”
“……”
宁不非当着送信人的面拆开这封信。
手段相当粗暴,可谓是送信人在这几位中见过的最粗暴最不知珍惜的一位了。
就像,不会拆一样。
“您要这样,拼起来……”
宁不非寒着脸皱眉看字。
“这字念什么?”
送信人一瞅,“说,他现在在热勘星,这里……”
宁不非忽然将信攥紧。
这时候他才骤然反应过来“信”的含义,再蓦一回首,“还有吗?还有吗?”
“……”这反应才对味嘛!
这段时间宁不非的位置经常换来换去,按照寄信时间,多了四封还没到他手里,所以送信人点头,从包里拿出信,“还有还有,这个——”
被宁不非一把抢了去。
“……”
“还有吗?”
送信人讪讪,“有、哦不、不对,这我们也不清楚,或许将来他还会再寄。”
差点穿帮了,送信人冷汗直流。
宁不非不知起没起疑心,只盯着送信人看了会儿,就挥挥手让他走。然后自顾自走到角落,盯着上面的字做阅读理解。
遇到不会的字,还到光脑上搜,拼拼凑凑拼出一个《流光历险记》
宁不非摸着这张纸,转身看向漆黑渺远的宇宙。
他伸手,指着黑洞,自言自语,“你在那吗?”
没人回应,只有呼啸得像在哭的风声,哀哀戚戚,宁不非慢慢垂下手,转身对着角落,重新看一遍这些信。
到底在哪,能找到他?
宁不非没有放弃一个星球一个星球地勘测锚点距离,一次又一次力证锚点无边界议题。
联邦信局也没有放弃一个星球一个星球地找宁不非,他们绝不放弃每一封信都要交到主人手中。
再次找到宁不非时,已经是第二年,个中坎坷暂且不提,这一次他们这次终于可以将所有信件交到他手中,可以完美结束这次和玉先生的合作。
“还记得我吗?这是您的信。”
送信人擦汗,身后是巨大的飞船,漂浮在空中,他随时准备离开,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