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净一微微松开青年的手,去搭他瘦削雪白的手腕。
他低头凝着这截手腕,按在上的指腹渐重,突然问:“你房中可有他人在?”
玉流光:“有。”
“……”
净一唇侧下压,便要松开他的手,说明日再来打扰,岂料青年又不紧不慢接了句:“你随我进去,这个他人不就是你了?”
未松完的手霎时一紧。
一阵力道带着青年起身,门被风拂得紧闭。
细密的吻很快落了上来,玉流光微微仰着脸,伸手搂着净一的颈部。
宽袖顺着弧度落到他的臂弯处,一截雪白的小臂袒露在外。
很快会有更多袒露在外。
而这一夜夜深露重,春光正好。
作者有话说:本章掉落红包[猫爪][猫爪][猫爪]
第170章
谢小将军凯旋前一月,京城下了场罕见大雪。
这场大雪封了京城外的路,哪怕有官兵天不亮便勤恳清雪,也赶不及下雪的速度。
雪很冷。
彼时,东宫。
今日辰时,天还未亮,东宫上下一片匆忙。
储君殿下自幼体弱,是当年后宫斗争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已是常事。
宫人们早已习惯,所以总是格外小心,殿下的吃穿用度一应都要最好的,简直作易碎的瓷器来相待。
可都这样小心了,殿下昨夜还是倏忽体温升高,高烧不退,这一夜间太医都来了七八,连奉楼的国师华霁大人都惊动了。
这不,华霁大人此即便在房中为殿下掌脉。
殿下也不是第一回突发高烧了。
每每华霁一来,殿下都能安然无恙,想必这回——几个宫人未敢再思,不约而同的双手合十,对那隐匿在云层中的银月许愿,愿殿下安然无恙,平安顺遂。
忽然,有宫人小声啜泣起来。
她受殿下恩惠才得以在东宫享受太平,想到殿下可能会过不去今夜,便泪水涟涟,话音颤抖,“我端水进去时……看见了好多血,殿下从前从未如此过……”
另一宫人也再无法宁静,跟着啜泣起来。
他们有的是从小跟在殿下身边,有的是后来才入东宫侍奉在侧,殿下待人大方,脾性温和,哪怕他们是奴是婢,也从未受过冷脸。
其他主子身边的宫人,都羡慕他们,他们想,殿下这样好的人,应长命百岁才是,为何偏偏命运多舛。
“华霁大人——!”
屋中骤然响起盥盆打翻在地的声音,宫人们惊忙回头,他们都守在门口,里面一有动静就要进去。
这动静好似什么讯号,可随着这声华霁大人落下后,屋中竟忽然安静下来。
安静到,有些死寂了。
只剩下雪落下的簌簌声。
***
玉流光闭着眼睛。
他并未陷入睡眠,反而思绪过分清晰,只是无法睁眼。
有温热的东西抵住他的唇。
紧跟着,是带着药味和血腥味的液体,从他的唇中泊泊落入喉咙。
这味道有些呛人,他蹙着眉偏头吐了些,猩红的液体顺着苍白下颌落到颈上,咳声可怜。
“华霁大人……”
太医为难地看向华霁。
站在他眼前的,是奉灵国受人敬仰手段神秘的国师,华霁。
先皇在世时华霁便是这幅模样了,如今几十年辗转,他容颜竟丝毫未变,更让人忌惮。
在太医迟疑地注视下,华霁轻叹了口气,取过一旁的匕首。
锋利的刀刃割开左腕皮肉,他连眼都未眨,垂着眸待血和汤药混为一体,他这才亲自端着碗到青年身边,扶着他喂下。
这回喂得顺顺当当,华霁取过干净的手帕,轻轻擦过青年淡色的唇,眉眼不变,回头道:“他身子变冷了,再添些碳。”
太医:“是。”
华霁又道:“准备身干净衣裳来。”
太医吩咐下去,宫人们便知道殿下这是转危为安了,纷纷松了口气,又忙了起来。
中途,殿下的生母蕙后,和他的长兄玉岐筠皆收到消息赶来东宫,但因华霁说殿下要静养,所以几人一时都坐在偏殿等候,待殿下醒来再去探望。
不知过了多久。
外头的雪停了下来。
玉流光这才感觉到身子温热了些。
他动了动手,薄薄的眼皮微颤,紧接着,照入眼瞳的是模糊一片的金丝帐,再偏头看去,是白日里的光,照得眼睛微微刺疼,生涩地滚落了些生理性眼泪。
这些眼泪没入发丝,眼前忽然暗了暗,华霁取过干净的手帕,给他擦擦脸。
近距离下,玉流光能嗅到华霁手腕创口渗透的血腥味。
虽还未重新接收剧情,但他已经回忆起大半的记忆,认出此人应是气运之子之一,奉灵国国师,华霁。
华霁忽然顿了顿。
他按着手帕,将青年莫名伸出的手按回被褥中,又为他紧了紧四角,生怕进风。
“风寒,殿下。”
华霁对他说:“要什么同臣说便是。”
“我不要什么。”玉流光微微偏着头,闭着眼,眼皮很薄,能看得出羸弱的血丝。
他的声音弱而哑,仿佛说出这几个字都用尽了全力,“……华霁,我是不是要死了?”
“殿下。”华霁眉头青筋微跳,看着他苍白的脸,加重语气,“金口玉言,谨言慎行。”
玉流光便不说话了。
华霁当他没了力气,大病得以转圜,最好静养为上。
这里还得有人照看着,他人他不放心,华霁为他重掖了被角,随后闭上眼,要等他第二次醒来。
华霁突然睁开眼。
他看着青年执意伸出被褥的手,这只手修长,雪白,甚至是苍白,带着点微薄的温度,拉在华霁手腕上。
华霁听见他问:“疼吗?”
“……”华霁心中微惑,“不疼。”
“真的吗?”
华霁眼一动。
他看着青年偏头,将淡色的唇印在自己手腕处放血的位置,他的唇很软,呼吸微弱,落在皮肤上几不可察。
那双狐狸眼垂着,似是歉疚又似有些别的怜悯意味,慢慢地,将昳丽却过分苍白的脸靠在他指上。
“我疼。”
玉流光说。
刹那间光华流转,雪声大作。
华霁心颤。
***
蕙后是当今陛下第二任皇后。
先皇后生出大皇子玉岐筠后七年,因病亡故,而后又两年,陛下下南微服私访,相传他便是在那时对蕙后一见钟情的。
没多久陛下便将蕙后带回了宫中,排众难将其立为了后,再之后,蕙后生出如今的九皇子玉流光,陛下对其大为疼爱,尚不足月便将他立为储君,外头都说要不是储君本身立得住,怕是要被宠成纨绔了。
不过尽管如此,皇帝还是没能顾全到后宫斗争。
以至蕙后孕期被下药,腹中胎儿出生便是体弱。
这弱症难以根治,只能药物抑制,所以这么多年来,玉流光身子越来越差,从最初只消药物就可压制,到后来需要华霁身上的血。
太医研究过华霁的血,却什么有用的都没能研究出来,没有草药有类似功效。
幸而华霁同殿下关系好,甘愿付出些血肉,供他使用。
这一遭好歹是缓过来了。
玉流光松开华霁的手,便娴熟地开始等愤怒值往下掉的声音。
然而半刻过去,华霁已然拉下金丝帐,坐在他身侧陪伴。
后台哪有什么提示音。
玉流光:“……”
?
玉流光皱着眉,一下就推开华霁的手。
华霁垂头看他,自然不知殿下为何忽然换了副态度。
不过为君者,叫他人分辨不出喜怒,是好事。
华霁看着他苍白的冷脸,将他手放入被褥,起身道:“臣便在帐外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