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宣合上资料,拿起自己搭在一侧的西装外套,搭在青年身上。
他实在纤细。
分明身形高挑,可却羸弱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散,身上那件扣住最上面一颗扣子的衬衫松松垮垮,有时候躺着转身,肩颈的衣服都会顺着滑落,露出雪白的肩。
玉流光垂着眼,嗅到西装上散发的男士香水味,前调是有些醇厚的温暖。以前荣宣是抽烟的,被他打击了几句就不抽了,这会儿的男士香水味正是他喜欢的,便伸手往身上拢了拢,“怎么样?”
荣宣低着头,扫过他穿着毛拖鞋的劲瘦的脚踝,上面泛着一点红,他轻“嗯”了一声,去休息室给玉流光找到鞋袜,放到床边。
玉流光倾身拿过他手里的袜子,说了声谢谢,荣宣顿住,又抢回来,“我给你穿,你弯腰再起来脑袋会晕。”
玉流光:“……?”
倒也不至于。
他穿很快的。
最终玉流光也没能自己穿袜子。
他坐在床边,白皙的脚踩在荣宣的西装裤上,力道很轻,荣宣宽大的掌心慢慢攥住他细弱的脚踝,低着头,西装裤的深蓝色,手臂的小麦色和青年冷白色的肌肤贴在一块,对比鲜明。
荣宣的掌心温度很烫。
他一点一点将袜子套入青年的足尖,然后往下拉,勒住脚踝,紧致而富有弹性的袜子会在肌肤上留下一些线条的痕迹。
“另一只。”
玉流光抽回脚时,摸了一下被攥过的位置,荣宣的指腹很粗粝,紧紧按在上面留下的触感久久不消。
很快第二只袜子也穿好了。
玉流光自己穿鞋,然后站了起来,披着荣宣的西装外套和他一块往外走,两人刚坐着电梯到楼下,就有个黑衣保镖快步而来,低声对荣宣说了句什么。
荣宣侧头扫了眼医院大门入口,英俊的眉峰敛着,什么都没说,黑衣保镖点头离去。
正值深秋,外面风大。
青年畏寒,冷风吹到他身上时,他忍不住裹紧了外套,乌黑长发落在身后,贴着雪白的颈,问荣宣:“出什么事了?”
荣宣回头。
闵闻来了,他知道流光在荣家医院里。
荣宣嘴上答:“没什么事,医院安保系统出了点问题,已经让人解决了。”
他注意到玉流光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想伸手去碰他的脸,在即将碰到的咫尺之间时,又蓦然意识到什么停住动作。
玉流光垂眸注意着他的手。
这三天,他们没有聊从前的种种恩怨,像是一对普通的朋友般相处,玉流光不问,是想让荣宣开口,他再自然应答。
□□宣一直不开口。
冷风拂过,荣宣温度燥热的手迎面碰到一阵冰凉,他慢半拍看去,是青年拽着他的手,用苍白的脸碰了碰温热的手背,他只觉得手上的触感柔软鲜明,放在以前,他只能碰到一手荆棘。
荣宣这才意识到。
玉流光似乎是认真的。
那句对不起是认真的。
“很冷。”玉流光又松开荣宣的手,埋头往前,“快走吧,一会儿大概要下雨。”
荣宣站在原地,看着他披着自己外套的背影,半晌才跟去。
*
家中依然是去时的模样。
客厅一片狼藉,有被人打碎的碗,散了一地的药,活像被贼光顾过。
荣宣以往都住在另一个宅子,这两个月才带着青年住这儿,所以没请家政。
都是他自己收拾。
看到眼前这一切,青年脚步顿住。
真·事情做绝了。
这愤怒值怎么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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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荣宣看到一地狼藉,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上前。
他摘下深蓝色袖扣,将衣袖提上去,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麦色手臂,捡起了玉流光脚边的一些玻璃碎片。
“啪嗒”一声。
玻璃碎片被掷进垃圾桶里。
“去坐着吧,我很快收拾好。”
玉流光无可无不可点头,避开玻璃残渣,坐到沙发上。
他看着荣宣娴熟地收拾好碎片以及打翻一地的药,又用扫地机器人处理了剩下的碎屑。
洗手间传来细微的水流冲洗声。
过了会儿,荣宣从里面走出来了,玉流光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看见他摘下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坐在自己对面。
空气一时间格外安静。
两人相顾无言。
或许特殊的话题,只能在特殊的环境聊。
在医院的时候,两人几乎没有开口聊过从前的事,荣宣这三天问的最多的是“你身体怎么样?”除此之外,什么恩恩怨怨就像从没发生过,甚至晚上洗澡的时候,玉流光头晕胸闷没力气,都是荣宣帮的他。
而现在,他们从医院回到了事故发生地,记忆如潮水涌了上来。
那些被掩盖在平和假象下的龃龉,终于像夹心饼干里的馅料一样,压都压不住了。
玉流光率先打破沉闷:“好几天了,应该聊聊了。”
荣宣转动对戒的手一顿。
耳边扫地机器人的运作声嗡嗡不息,他掀起眼眸,静默半晌声音有些哑,“你想怎么聊?”
“上次在医院说的,我说我很后悔。”玉流光喉咙有点痒,又想咳嗽,他忍了一下才缓过来,苍白着脸继续说,“以后我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祝砚疏和闵闻他们,我会慢慢划清界限。”
荣宣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玉流光,玉流光看他一眼,接过喝了一口,润了润嗓。荣宣重新坐在他对面,“你说的他们里,包括我对不对?”
刚喝完水,玉流光淡粉的唇总算有了点血色,他听了这话像是意外,细柳似的眉轻轻扬起,轻描淡写,“其实,你是不一样的。”
又来了。
明知道他是在说假话,撒谎骗他,就像以前那样,眼都不眨就吐出一些好听的话耍人玩。
可是荣宣还是忍不住想信。
上一次当还不够,撞了南墙也不够,头破血流也不够。
就是犯贱。
荣宣表情没变,半晌才克制地问他一句:“哪里不一样?”
玉流光没说话。
荣宣以为他答不上来,实际上,青年正怔忡地听着后台突然响起的提示音。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愤怒值降低 10 点,现数值 90。】
愤怒值满分值是 100。
荣宣一次就给他降了 10。
青年不由蹙起眉,意外。
愤怒值最难刷的荣宣,反过来竟然是最容易降的。
“以前看不清自己想要什么,现在看清了吗?”
荣宣又开口,嗓音嘶哑。
玉流光回神垂下狐狸眼,双手捧着手里温热的水杯,“看清了。”
荣宣道:“那你怎么想?”
“先做朋友吧。”玉流光轻咳一声,用手拂开额发,轻声说,“我现在不太想谈感情,荣宣,你得给我点时间。”
荣宣半晌道:“你也得给我点时间。”
玉流光看着他。
荣宣避开那双清凌凌的狐狸眼,慢慢道:“我知道你想出去,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让你出去的。”
几天?
不说出准确的天数,一律当假话。
玉流光放下手,轻轻眯了下眼,扫过窗外巡视的保镖。
心里有了成算。
*
玉流光去房间休息了。
荣宣一人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拨弄着桌面被青年碰过的水杯。
水温渐冷。
他想到两人第二次见面的情景。
他们相识于接风宴,在宴上公事公办地交换了联系方式,却没聊过一句。
第二次见面是半个月后,在酒吧。
那时荣宣刚从国外回来接手家族事务,几乎日日忙到凌晨,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在梦里想起青年那双清凌凌的眼。
接到玉流光的电话时,他还在公司加班,深夜十一点多,青年柔软的嗓音在电话里一句一句蹦出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锁住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