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有多少人?”王瑛拿出笔墨开始登记。
“除了娘亲和我们兄妹三人外,另有仆人八人。”
陈青芸掰着手指数起来,“伺候大哥的陈伯、照顾娘亲的田妈妈,还有我屋里的小翠和照顾三弟的秋安。灶房陈婶子,负责采买的六子哥,养牲口的田老汉,再就是门房小林仔了。”
这些仆人也是有工钱的,每个月加起来大概要一贯多钱,四次花钱的大头就是吃喝,节省一些一个月也要五贯钱,陈青岩那边还得看病吃药,姑且就算三贯,还不算其他人的人情往份。
不当家不知道,这一当家王瑛才知道家里竟然已经到了拆了东墙补西墙的程度。
李氏看出他的为难,“再有一个月庄子上的佃户就该交租子了,那些粮可以卖上七八十贯钱。”
眼下六月中旬,已经过了麦收的季节,每年佃户都是等麦收结束,先交完官税再给地主家交粮,往往剩到自己手里的只够一年的吃喝。
“咱们庄子上都种了什么粮食?”
李氏怔住,“左右不过是黍、麦、稷之类的。”
“那每年的收成有多少?”
“过去这些事都是老爷管……”
王瑛扶额,行吧一问三不知,“明日我去一趟庄子上。”
“我也去!”陈青芸两眼亮晶晶的道。
“行,一起去看看也好,省的被下面的人哄骗了。”
王瑛之所以要去庄子上看看,除了调查自家的田地的农作物,还想找一块地试试自己带出来的种子能不种。如果可以种,那麦子的产量会增加不少。
要知道这个朝代的麦种还没经过人工培育,老百姓用着最原始的水漂发选种,每亩产量也是低的吓人。
就拿原身来说,王家有良田八亩下田六亩,所谓良田就是土地平坦且比较肥沃的地,即便是良田每年一亩地也只能收三石的粮食。
这还是赶上风调雨顺的年头,若是遇上旱涝,一亩地能收一石粮都是顶好的,弄不好就会绝收。
至于下田,都是偏僻的山头坡地,因为存不住水分所以产粮更少,多半种些豆子自家吃用。想来陈家的庄子上多半也是这种情况。
*
第二天,王瑛早早起来换了身耐脏的深色衣衫,今天得去地里转转,穿的太好容易把衣服刮破。
陈青岩醒的也挺早,换好衣服坐上轮椅,让陈伯推着去茅房。
不一会回来道:“我听说你要去庄子?”
“嗯,看看家里的地。”
“麻烦你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不知道庄子上的人怎么样,好不好接触。”
陈青岩道:“小时我曾跟着爹爹去过几次田庄上,庄头的人品还算信得过,他也姓陈是一个远房的表叔。早些年闹旱灾,他们一家子从厉县逃荒过来的。那会儿爷爷见他们可怜就收留了下来,放在庄子上。”
“这几年父亲去世,我忙于科举没有时间,算下来已经三四年没去过了,要不是身体不好,今日合该跟着你一起去的。”
“没事,小芸和田妈妈跟我一起去。”
“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行,你在家也多吃东西,别把自己再弄晕了。”
陈青岩尴尬的扭过头,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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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陈家有两架骡车,一架是平板车,平日拉东西用,另一架是上面带木头罩子的,跟电视剧上的差不多。
上次回王家村赶的就是这驾车,今日陈伯没来,负责采买的小六子在前头赶着车,王瑛和陈青芸、田妈妈坐车上。忘了提的是,小六子是田妈妈的儿子。
骡车晃晃悠悠行走在泥土路上,因为没有减震,颠簸的人身上发痒。
陈青芸却不觉得难受,满脸兴奋的扒着车窗朝外看,她还没去过庄子上呢。
“姑娘,快过来坐下吧,小心一会摔着。”田妈妈扶着车厢,脸色苍白的劝道。
“没事没事,摔不了。”
王瑛也向外看,放眼望去全都是绿色,山是绿的,水是绿的,田里也绿色的青苗。乍一看还好,看久了感觉眼睛都花了。
眼下正是青苗生长的季节,当地百姓一般都是在五月收麦后,在麦田上种黍(黄米)和稷(小米)菽(黄豆),不过一年两熟比较费地力,同一片地每隔一两年就要修养半载。
这个朝代的人已经学会使用人和动物的粪便做肥料,但粪便有限,能施上肥的地都是少数,大多数人还都是靠着地力和老天爷吃饭。
“青芸,你知道这田里种的都是什么吗?”
陈青芸摇摇头,“嫂子你知道吗?”
“看那片颜色较深的田地,种的就是黍,旁边颜色较浅的则是稷,那种圆圆的叶子是菽。”华北地区气候干旱种植水稻的比较少。
“哇,你怎么分别出来的?”
王瑛上辈子就是专门学这个的,当然他不能说,“以前在家里种地种的多了,所以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田妈妈瞥了眼王瑛,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竟然让这么个村子里来的小哥儿当上家了。瞧他这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模样就来气,怕是以后六子采买的活弄不到好处了。
前头马车突然路过一个大坑,把三人瞬间颠了起来,王瑛和陈青芸还好,这田妈妈没注意一下摔了个脸着地。
两人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她骂骂咧咧的掀开车帘,“小瘟生,怎么赶得车,要把你老娘颠死啊!”
六子挨了骂也不敢还嘴,只得把速度慢下来,快到晌午了一行人才赶到庄子上。
来之前没打招呼,进了庄子并未有人来迎接。这个田庄就叫陈家庄,跟王家寨差不多大概有上百户人家。
周围的田地都是陈家所有,因陈家四老爷考中举人,所以这些田产都免了地税,但庄子上的丁税还是要自己交的。
去年一个男丁是二十三文,别觉得这二十文钱不多,一户家里若是有五六个男丁,那就得拿出去上百文钱。在对于靠天靠地吃饭的佃户们来说,是一笔非常大的开支了。
骡车停在庄头家门口,透过低矮的篱笆院墙能看见里面土培房子。
院里坐着一个老妇人,正在切草喂鸭子,看见骡车后先是一怔,连忙立马起身迎了出来。
“可是东家来了?”
六子牵住绳子,“吁~二小姐和大少爷的夫郎来了。”
老妇一听,匍匐在地上就要磕头。
王瑛见状,连忙跳下车将人扶了起来。“使不得老人家,快起来。”这老妇人是庄头陈喜的娘亲,若是按辈分算起来,还得叫她一声阿婆呢。
老太太站起身,浑浊的眼睛悄悄打量王瑛和陈青芸,“这么远过来,二小姐和少郎君还没吃东西吧,我让孩子去叫人,给二位做点吃食。”
王瑛还真有点饿了,早上吃的东西这一路都消化的差不多了,便没拒绝。
“简单做点就好。”
老妇高兴的点头,“我这就让孩子去叫人回来,大丫,虎子快去地里叫你们爷奶回来!”
“哎!”从房子里跑出两个四五岁的娃娃,甩着草鞋哒哒的朝田里跑去。
“快进屋歇着,我去给你们倒碗水。”
“麻烦老人家了。”
茅屋低矮里面有些昏暗,但收拾的很干净,正房一共三间,中间是灶房兼堂屋,左右两边则是他们居住的卧房。
灶房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卧房里也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和几个箱笼,墙上挂着不少草绳,估计是农闲时搓的。白日里摘了窗户倒是通风透气,屋里也没有奇怪的味道。
陈青芸还是第一次来乡下,东张西望看哪都新鲜,王瑛拉着她坐在木板床上。
他发现个问题,按说华北一带冬季寒冷气温都在零下,盘火炕更暖和一些,但无论是王家寨还是陈家庄的百姓都用着木头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