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伯卿懒得再看他这张脸,挥挥手让人将他架了出去。
等人走后粱老扶着额头,眼前发黑差点晕倒。
站在旁边的陈青岩赶紧将他扶住,“师父……”
“无事,扶我进屋歇一会吧。”
这件事压在他心中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说开并无高兴的感觉,反而觉得心情异常沉重压抑。
二弟只记得父亲偏心,却忘记自己当年带着他一起开蒙,握着他的手教他读书写字,这些手足情谊都比不上外人几句话。
罢了,罢了。
终究是兄弟阋墙,骨肉相离,从今以就当没这个兄弟。
那个爬床的婢女最后被处置了,粱伯韬被撵出去后,粱伯盏便给城中粱家的铺子下了命令,二房的人不可私自去取钱。
钱庄那边也打好招呼,以后二房的牌子概不做数,不能取存钱庄的银钱。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粱家这点事很快在扬州城传遍了,都知道粱伯韬被彻底分出来了。
人都是逢高踩低,之前他有个小官在身,家中又有钱财,自然能结交到许多朋友。
自从主家断了他钱财后,身边的朋友渐渐疏远,几个月后家中竟然连吃酒的钱都没了,想出去借一点钱,结果出去转了一圈连一贯都没借来。
粱伯韬这才开始后悔,他并非后悔做这件事,而是后悔自己太着急,做的太明显被抓住把柄,丝毫没有为自己做的错事感到愧疚。
*
话说回来,因为这件事粱老沉寂了好几日,一眨眼到了十一月中旬了,他们也该踏上返程的归途。
临走前,粱伯盏和粱伯瑾两人带着家中的子嗣一起来送行。
“大哥……要不你们过完年再走吧,好多年都没在家过年了。”粱伯瑾犹豫了好长时间才开口。
“二月这几个孩子还得回去参加县试和童试,耽搁不得,等明年他们若是能高中,我便回来养老。”
粱伯瑾一愣,脸上的喜悦不予言表。
“你过来。”粱伯卿朝他招招手,对于这个四弟其实粱老是有些愧疚的。
因为年纪相差的过大,从小便没跟他相处过,加上后来发生的事让他对几个庶弟都极为厌恶,以至于从未跟他和颜悦色的说过话。
“我听说你家老二明年也参加科举?”
粱伯瑾连忙从后面拉出自己的儿子,“是,是是的,烁儿明年参加科举。”
粱伯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那很好,咱们粱家的儿郎理应好好读书,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让他好好准备,倒时上京见面。”
“哎!”粱烁同父亲一样,对这个大伯十分仰慕,得了他的鼓励激动的眼眶发热。
至于老三,没什么需要嘱咐的,这些年他把家里管得很好,自己也放心。
粱立扶着他上了马车。
十一月十六,宜出行,一行人颠簸着朝冀州出发。
来时轻车简装,回去时则满载而归,后面车上足足装了三车东西。
山高水远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面,粱伯盏不放心他们几个人回去,还专门找了四个武行的师父护行。
坐在马车上,陈青岩他们三人归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去。
陈青松道:“也不知道家中什么样了,嫂子写信说带着娘亲和阿姊搬到府城,还都不知道住在哪呢。”
“没事,回去打听打听就能找到。”
陈青淮道:“在府城住着倒是方便了不少,倒时考完县试直接就去府学,等到八月份参加秋闱。”
“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中秀才呢……”
粱伯卿伸手敲了陈青岩的脑袋一下,“秀才都考不中干脆别学了,回去种地得了!”
“唉哟,师父我随口说着玩呢。”
陈青淮和陈青松捂着嘴偷笑,结果一人挨了大哥一个下,两人委屈的揉着脑门,这回轮到陈青岩哈哈大笑起来。
粱伯卿看着他们三人,眼里露出欣慰的笑容,只盼着他们三人能守望相助,别像自己这般。
*
昨天夜里下一场大雪,早上起来整个冀州城都变成一片白色。
院子里,田驹和陈方在扫雪,田驹这个名字还是王瑛给改的,田大牛总觉得像小名,出去办事叫起来也不好听,索性给他改了一个顺口的名字。
田大牛还挺喜欢自己这个新名字的,别人叫了老名字还不高兴,非得改口叫新名字才行。
“东家起来了。”
“怎么不见小马?”
“大清早就出去了,说是给王大人府上送菜去了。”
王瑛这才想起来,今日是王家夫人的生辰,前几日就嘱咐了马钱子别忘了给府上送点菜,结果自己忙的忘了,亏得他还记得。
“你们扫吧,扫完去吃饭。”
王瑛来到东屋,见木头和春生哄着元宝穿衣服。小家伙把头埋在被窝里,死活不出来。
冬天就是这样,离开被窝哪都是冷的,愈发怀念起庄子上的火炕。可惜租的房子不能擅自改动,不然他高低把几间卧室都盘上炕。
“元宝还不起来吗?那我可带着木头和春生去外面堆雪人喽。”
被窝里的元宝像蝉蛹似的蛄蛹出来,露出红彤彤的小脸蛋,“我也去!”
“那还不快点穿衣服。”
元宝左一件右一件套上厚厚的棉袄,头上戴着小虎头帽子,整个人像年画上的娃娃,可爱极了。
王瑛没忍住,抱起儿子左右脸蛋各亲了一口。
“快让田大哥给你们留一块雪,晚了就都扫走了。”
几个人孩子登登跑过去,将院子西边的一小片雪留下,拿着小铲子开始堆雪人。
玩了一刻钟灶房的饭菜也熟了,李氏吆喝元宝进屋吃饭,元宝磨磨蹭蹭不愿去。
王瑛道:“你进去先吃饭,等你吃完阿父就把雪人堆好了。”
“好,那阿父一定给我堆个最好看的雪人!”
“去吧。”
元宝乖乖跟着两个哥哥进屋吃饭,王瑛玩性大发,拿起铲子堆了个四四方方的海绵宝宝,不多时又在旁边堆了一个派大星。
上辈子看的动画片都快忘干净了,只有这两个角色印象比较深刻。大四临近毕业,压力比较大,那时天天拿这部动画片解压,听着海绵宝宝那魔性的笑声,压力顿减。
正当他准备再堆个章鱼哥的时候,元宝吃完饭了,看着院子里“奇形怪状”的雪人,小嘴一撇哇的哭出声,“阿父堆的雪人一点都不好看!”
“哈哈哈哈哈……”王瑛笑的前仰后合,逗小孩真是太好玩了。
吃完饭照例去铺子开门,天气越冷生意越好。
一上午的时间铺子里的菜就卖的差不多了,下午未时不到,铺子里的菜清空,王瑛关上门回来家。
快到家的时候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王瑛疑惑的走上前,青岩前几日说要回来了,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家。
进了院子王瑛跟门房陈方打听,“谁来了?”
“小的不知,听老夫人叫她妹子。”
难不成是三姑来了?王瑛急匆匆的朝东屋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的笑声。
敲了两声门走进去,只见东屋榻上坐着一个圆脸的中年妇人,光看长相王瑛一眼便猜出她的身份,青淮的跟她有七八分相似。
“这是四婶吧,王瑛见过婶子。”
方菱点点头,“阿瑛,我听靖哥提起过你,聪明又能干的孩子。”
“四叔谬赞了。”
“坐下吧,刚才听大嫂说你在这城中开了间铺子,生意还行吗?”
“生意还凑合,足够一家的开销了。”
“那就很好了。”
李氏感叹道:“多亏有阿瑛在,不然遇上这么大的水患,我们怕是早就……”
方菱拍拍她的手,“嫂子是有福之人,能娶到这么好的儿婿。”
寒暄了片刻王瑛得知,四婶子是特地从鄯州过来的,明年青淮科举,四叔在任上走不开,只能让夫人回来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