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陈青松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喝起来,陈伯则赶着马车往家走。
家里的人早就等急了,李氏和方菱一会儿出来一趟,瞧瞧人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这么久还不到家,天都黑了。”
“是啊,会不会遇上什么事了?”两个娘亲心揪到嗓子眼。
不多时外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陈光打开大门道:“少爷回来了。”
一家子人涌出来,直到看见车上的人下来,大伙才放下心。
大伙没急着问他们考的如何,只询问他们是否冷了,屋里早准备好热腾腾的汤饼,一大碗下肚白日里的寒气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三人主动来到粱老的屋子,谈论起今日科举的试题。
第一场考的贴经,所谓贴经就是将四书五经中的一段内容贴住,根据前后的句子由考生填写空白的内容,相当于后世的完形填空题。
通过这种方式考查考生对四书五经的记忆和熟练度。
这一场几乎是白给的,三人早就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看一眼就能写出来。
第二场是墨义,考的是考生对四书五经的理解,试墨义十条,十条全部答对才能取中。
这对三人来说也不难,陈青淮甚至将题目都背下来默在纸上,三人一一说出自己的题解,都是平日粱伯卿教过的,答得大同小异各有千秋。
“好了,你们都回去早些休息吧,好好准备明日的两场。”
“是!”三人各自回了卧房。
王瑛怕元宝打扰到他休息,提早抱到了婆母的房间,屋里点了安神的熏香,等他梳洗完二人便早早熄了灯睡觉。
一夜无梦,第二天依旧是天不亮,大伙早早起来穿戴好赶去考场。
有过第一天的经验,第二日三人都不太紧张了。
没想到排队进考场的时候,居然有人在身上搜出了抄子,那人当场就吓瘫软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但依旧被吏官拎出了考场。
陈青岩看得心惊肉跳,之前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涌上心头,一时间心乱如麻出了一身的冷汗。
“陈青岩?陈青岩!”
“哎,在,在这!”直到前面考官叫到他名字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准备搜身。
搜的时候陈青岩浑身都在颤抖,官差还以为他心虚,反复搜了半天,确定无误后才准许他进去。
陈青岩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抬头看了眼前方空着的座位,用手捂住胸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可脑袋里的依旧如走马灯一般,不停的重复着他上次被搜出抄子的情景。
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从不敢相信到绝望,跪在地上求饶,最后被官差拖出去……
“作弊、缺德、活该、这回再也考不了了……”
各种难听的声音充斥在耳边,震得他头晕目眩生理性的反胃。
坐在不远处的青淮看出他不对劲,奈何考场中不能喧哗,没办法开口询问。
随着锣声敲响,巡考开始发放今日的卷子。
陈青岩捂着头冷汗涟涟,直到看看卷子上的题目才瞬间清醒过来。
他在干什么?!
这是县试,可能是他此生绝无仅有的一次机会,不好好答题想那些不相干的事做什么?!
自己能重新入考场不容易,若不考出个名堂怎么对得起阿瑛这些年的帮扶,对得起老师的谆谆教诲,对得起自己这些年的努力?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归拢好压在一个角落里。不会遗忘这份苦难,只会以此为戒,警示自己别走错路。
再睁开时陈青岩已经没了之前的惊慌和无措,这一刻他彻底完成蜕变。
第122章
今天天气依旧不错,上午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考场内的考生们奋笔疾书,恨不得将毕生所学都书写在试卷上,一举高中。
第三场是考的是策问,策问最早起源于汉代,汉文帝策问贤良。当国家遇上重大灾害或大难时,皇上会将问题写在竹简上,向贤良们请教,后逐渐演变成一种考试形式。
问的内容主要围绕治国安邦、国计民生的政治大事,相当于时事论文。
到了武朝策问基本形成固定的格式,开头是叙述问题,然后解答问题,最后提出自己的见解。
策问主要考的是学生对时政的敏感,对天下大事的了解,这也是寒门难出贵子的主要原因所在。
县试姑且不论,考的策问一般比较浅显,稍微斟酌一下就能写出来。
等到了后面的乡试,所考内容涉及天下大事,若没有名师指引且消息闭塞,可能连题目都读不懂。
今日所考的内容是《河防方略》,大概跟冀州这次水患有关,州府特地出了这张卷子。
学子们都亲身经历过这场水患,有的甚至因此失去亲朋挚友,这种沉痛的感悟让他们下笔愈发深刻,但不少人都偏了题。
题目是河防,许多人全篇痛斥贪官污吏,却丝毫没写如何防止水患的再次发生,这种文章多半要落榜了。
陈青岩沉着片刻,提笔开始书写。
“武和四年春,冀州学生陈青岩谨以河防事叩问天听:
夫黄河者,天下之血脉也。自禹王疏九河,周公画井田,三代以降,未有如本朝河患之剧者。
今观冀州以下,堤坝如鳞,而浊流溃决如故。
……
……
昔东坡先生治徐,以石堤御暴涨;王荆公在鄞,用陂塘蓄旱涝。
方今司农仰屋,而河伯频笑,勿以“俟河之清”为解。”①
陈青岩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卷子,确定无误后便放下笔,等待收卷。
锣声响起,所有考子放下手中的笔,由监考官开始收卷,试卷明日就会批改出来,后天第三场就按名次排座位了。
收完卷子大伙该上茅厕的上茅厕,该吃东西的吃东西,今日讨论题目的人少了一些,毕竟策论这种东西,就跟看孩子一般,都觉得自己写的好,争论起来反而对下一场没意义。
晌午休息结束,下午考官准时入场继续第四场律赋,这场是陈青淮的主场,他是三人中天赋最高的。
题目是春雪为题,无论格式做诗词一首。
三人也是很快就答完了卷子,提前交了卷,一起出了考场。
考完这一场名次基本上就固定了,只要第五场正常发挥即可。
第五场是将前面几场的题目糅杂到一起,另出一张卷子,以防前面有人作弊。
出了考场,王瑛和陈伯早早等候三人,上了马车王瑛握住陈青岩的手道:“怎么样,这两场考的还可以吗?”
陈青岩点头,“算是正常发挥,只要不出意外应当十拿九稳。”
他一向沉稳内敛,很少说这样的话,敢这样说那基本上就稳了,要不是车上还有其他人,王瑛高兴得恨不得抱着他亲两口。
*
翌日,县衙中六名官员正在批改试卷。
一百多份卷子提前糊了姓名装订成册由六人共同批阅。
这六人都是进士出身,学文自然没得说,人多批阅起来也比较公平,不会因一个人的偏见而遗漏了人才。
这一百多份卷子先筛选出字迹潦草有涂改痕迹的,这些卷子都不用看,直接就落榜了,筛选完还剩八十多份,再开始仔细批改。
不得不说,字迹好看的卷子确实得考官喜欢,这么多张卷子只取五名,大部分都不会仔细看,反而是字迹漂亮工整的才能得考官仔细观摩。
陈青岩和陈青淮、陈青松的卷子依次被挑选出来,几位考官都用朱笔画了圈。圈就代表通过,×则是不通过。
实在是三人的卷子写的太漂亮了,不光字写的好看,题答的也好,可以说在一众考子中降维打击。
为首的姜大人看着陈青岩的试卷频频点头,“言之有物,写的真不错,就算拿到乡试上名次也差不了。”
“是啊,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童生写出的文章。”
“这张卷子也不错,‘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做飞花。’②用词太好了,好到不像是普通学子能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