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筒冰棍都整齐码在箱子里的,一箱是四十根,大概二十多斤重,全都挪出来可不轻松。
这点体力活跟前世比起来差得远了,之前王瑛勤工俭学的时候,还当过装卸工,三个小时八十块钱,装卸几吨的货物,干完活胳膊都抬不起来。
不过这一世的身体跟上辈子不同,大概跟性别有关,明明平日干的活不少,肌肉却不如陈青岩那个书生发达。两人“打起架来”自己也是一点劲都使不上,每次都被他按着干。
一会儿的功夫王瑛热出一身汗,元宝赶紧爬起来拿着蒲扇帮他扇风。
王瑛见他这副小模样稀罕的不行,“不用给阿父扇,你自己去床上玩吧。”
“阿父热的都出汗了,元宝不热,元宝给阿父扇风。”
王瑛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真乖。”
这孩子也不知道随谁,反正自己小时候没这么招人稀罕。
外头鸡鸣声响起,把最后两趟冰搬完,屋子里已经凉爽起来,几十箱冰摆在屋里,制冷效果跟冷库差不多。
王瑛赶紧给元宝套上外衫,“去你祖母屋里玩,阿父要去忙了。”
“哎。”元宝穿上鞋哒哒的朝李氏那边跑去。
王瑛进实验田里充了个雨水澡,出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招呼下人进屋搬冰,
这些冰棍搬到车上立马就得送到铺子里储存起来,不然等太阳出来天气热了就开始融化。
人多干活也快,不多时三十多个箱子整齐的码在车上,田驹和马占东把冰送到铺子里安置妥当。
从这个月开始,王瑛给几个人都涨了工钱,之前刚来的时候手里紧张,每个月才给二百文。
如今手头宽裕了,生意也走上正轨,王瑛给他们都涨到了一两银子。银子存放方便,若是给铜钱零零散散的就都花了。
拾完天已经大亮,灶房里的炊烟也飘出来了,一家人梳洗完围坐在堂屋里吃早饭。
早食比较简单,煮的粟米粥配上灰面蒸的花卷子,一碟子油闷小咸菜,一碟子凉拌豆腐丝,还有几个煮鸡子。
元宝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捧着碗喝粥,李氏则拿着手绢时不时帮他擦擦下巴上的米汤。
方菱道:“元宝真厉害,这么小就会自己吃饭了,青澜像他这般大的时候还叫人喂呢。”
李氏抬头看了眼王瑛,其实早先元宝也是让下人喂的,但是王瑛不许,说总让人喂把孩子养娇气了,她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自打孩子自己吃饭开始,确实比之前吃得多了不少。
王瑛早上没什么食欲只喝了一碗粥,吃完饭嘱咐儿子在家听话,便要去铺子上忙了。
上午比较轻松,来买冰棍和冰沙的人不多,巳时一过就开始来客人了。
“老板,给我来十根竹筒冰!”
“哎,来了。”林穗赶紧从箱子里抱出十个竹筒,“您怎么拿啊?”
“用衣服兜着就成。”
林穗把竹筒放上去,“诚惠,一共一百文。”
男子从腰间解下一串铜钱,刚好就是一吊一百文。
卖冰棍不难,数钱太繁琐,因为古代没有像现代这样的纸币,全都是一枚一枚的铜钱,买的多了就得数上半天。
林穗收好钱道:“客官您慢走。”
刚送走一位又来了一个大客户,“三十个竹筒冰棍,给我放篮子里。”
“好嘞。”林穗连忙往里捡。
田驹负责制作冰沙,他力气大,三两下就能捣出一碗冰沙。
王瑛也没闲着,他将水果都削好皮切成小碎丁放进一个一个陶盆里,待会儿客人来买冰沙的时候方便用。
随着来买冰棍的人越来越多,门口逐渐排起了长队,王瑛擦了擦手开始维持秩序。
快到晌午时,来了两个妇人带着一个穿着纱衣的小孩过来买冰沙。
因为大部分人都是买冰棍的,冰沙反而不需要排队,三人便穿过一众人进了铺子。
后面排队的人不干了,“你家铺子怎么回事?我们在外头等半天了,怎么先让他们进去买!”
“是啊,这么大的太阳,在外头站了半个时辰,头都快晒晕了。”
王瑛连忙解释道:“几位客官别着急,那几个人是来买冰沙的,冰沙买的人少,所以不用排队就能买。”
然而等急了的人哪里听得下这些解释,“你们就是店大欺客,人家花的钱多就让人家先进去买,我们花的少就得在外头等着。”
“对!我们穷人的钱就不是钱了?!”
几十个人这么一闹腾,王瑛顿时头大如斗,明明不是这么回事……
有人转身就要走,有的人则趁机往里挤,想要快一点买到冰棍。
光靠他一个人根本挡不住,几十号人涌进屋里,把那孩子吓得哇哇直哭,两个仆妇抱着孩子也是面色铁青。
“你们这是做什么!要是把我们少爷挤个三长两短,今个谁都好不了!”
王瑛急的满脑门子汗,一边安抚贵人,一边帮着林穗卖冰棍,卖到最后干脆收了钱都不点数了,直接扔箱子里,把冰棍递给客人,赶紧把人送走。
就这么忙了近一个时辰,屋子里的人终于走的差不多了,王瑛让田驹赶紧把大门插上。
“嫂子,还有七箱冰棍没卖呢,不卖了吗?”
王瑛累的瘫坐在凳子上摆手道:“不卖了,下午让马钱子拉出去卖。”
这么卖不是个事,且不说会少收多少钱,这么挤着冰沙也卖不出去。哪个有富贵人家的妇人和小郎会跟一群汉子们挤在一起买吃食?
就算让下人来买,看见这样的环境一次两次也就不来了。
王瑛还打算开发新口味呢,这开发出来卖给谁去?
林穗虽然不懂经商这些弯弯绕,但也知道这样卖不成,刚才有人拿四文钱充当十文,实在差得太多被他瞧出来给推拒了。
“那嫂子咱们该怎么办?”
王瑛思考半晌道:“还得租间铺子,将冰饮子和冰棍分开卖。”
冰棍走平民路线,冰饮子和冰沙走高端路线,就像现代的奶茶店喝咖啡厅的经营模式。这样既不会影响冰棍的生意,也能吸引一批新的高端客人。
至于冬天也好办,直接把冰饮改成热饮,城中的茶楼大多数是服务男子的,那他便把客户对准妇人、小郎和孩子。
王瑛是个行动派,考虑好了便开始寻找新铺子。
*
与此同时,坐落在正阳街西北处的一家茶楼里,两个中年男人正在下棋。
其中一个身材瘦小但满脸横肉,双眼如鼠,鼻子略有些朝天,长相实在不敢恭维,此人正是冀州府最大的冰商卫临水。
他有个诨名叫水耗子,不过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叫,大多都是背后称呼,因为他不光长相如鼠,性格也十分阴暗,早些年为了抢占城中卖冰的生意,手段之狠辣令人咋舌。
坐在他对面的人是茶楼掌柜的,也是卫临水为数不多的交心朋友,两人经常在一起下棋。
“我输了,老卫你这棋艺越来越强了。”毕掌柜一边收棋子一边道。
“你又让着我呢吧?”
“赢了还卖乖。”
卫临水咧嘴笑起来,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更如其外号那般像只阴森可怖的耗子。
“对了,上次你说的那家铺子,查出什么背景了吗?”
卫临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查出来了,他家与王同知的老家离着几百里根本没有亲戚关系,倒是有个当官的叔叔,不过远在鄯州,隔着更是十万八千里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那你准备朝他们动手了?”
“昨日已经派人过去试探了一回,呵,一点骚动就把他们吓得够呛,今天铺子都没敢开门。”
原来昨日的骚乱并非巧合,而是卫临水指使人过去捣乱,为的就是搅黄王瑛卖冰棍的生意。
同行是冤家,虽然眼下王瑛还没开始卖大块的冰,但防患于未然,这门生意必须得给他堵住了。
毕掌柜道:“他家那冰棍我也尝了,一根才卖十文,真不知道他怎么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