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看他一副勤政又朴实的模样以为他是个好官,真是人不可貌相。
若真是他幕后主使,这件事还有些难办,因为江同知大他一级,官高一级压死人,万一走漏了风声只怕自己会沦为替罪羊。
当务之急是把消息传出去,送回京都太远了,等上头收到信再派人过来估计都得半年后了。陈青岩也没打算跟徐知府说,毕竟不知道他没有牵连其中。
至于冯州牧,二人虽以舅甥相称,但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思来想去只能先写信给侯爷,再由他定夺。
陈青岩写完信仔细装好,第二天直接交给了郎千平,郎大人这次是专程为私铁这件事来的,不过这些日子也没查出什么结果。
没想到陈通判竟然在暗地里查出眉目,心中不由钦佩道:“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去,这件事多亏陈大人出手相助!”
“侯爷在边关保家卫国,我们虽帮不上忙但也不能让后院起火。”
“陈大人高义,此事我会禀明侯爷再做定夺,这段时间您也不要再私下调查,以免打草惊蛇。”
“我明白。”
郎千平一众人启程回了边关,林穗和晴儿留了下来,等六七月份的时候再回去。
*
自打那日刘元说错话后心里便一直都不踏实,生怕被黄百贯说出去,原本想敲打他一番结果在赌坊等了七八日也没见到人。
今早又有一批精铁准备运出城,他便早早的起来准备去城门盯着,结果半路上正好碰见黄百贯在包子铺吃早食。
“黄老弟,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最近忙什么呢?”
黄百贯闻声一愣,连忙笑着打了声招呼,“这几天府衙里有点活,大人让我去查一个盗窃的案子,忙的脚不沾地。”
刘元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半晌也笑了一声,“你也爱吃李家的包子?”
“对,爱吃他家萝卜馅的,刘大哥坐下来一起吃点?”
“你先吃吧,我还有事要办,空下来再找你叙话。”
等人走后黄百贯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总觉得此人话里有话,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放在桌子上,抓起佩刀便悄悄跟了上去。
这个时辰街上的人还不多,只有打更的更夫和收夜香的老人沿着街边叫喊。
黄百贯脚步匆匆的一路跟到城门口附近,见对方停下,手脚麻利的爬到一块牌匾后面藏了起来。
不多时传来来滚滚的马车声,黄百贯探出头数了数,一共十七辆马车,每一辆车都装得满满的,从外边看是稻草,不过压出的车辙印子却很深。
打头的人与刘元是老相识了,两人凑到一起聊起天来,“这趟去得走多久啊?”
“少说一个多月,不过上次的路不能走路了,现在边关查的紧只能绕路走。”
“辛苦高兄了。”
姓高的从怀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钱,“这次的银子。”
“多谢,多谢!”按照刘元此前的说辞,一辆车两贯钱,这十七辆车就是三十四贯,有他打掩护守城的小吏不用检查马车,就这么一路畅通的离开了。
等人走后黄百贯脚步匆匆朝府衙跑去,找到陈青岩将今早遇见的事说了一遍,“整整十七车,外面伪装成稻草,里面实则是铁矿。”
一车按三百石算,这些就有五千多石,要知道一处矿场一个月最多才产七八百石铁矿,他们究竟从哪弄来这么多精铁!
陈青岩眉焦急的来回踱步,“我给你写张条子,马上出城朝边关出发,看能不能追上郎大人他们,这十七车铁器若是送出关就麻烦了!”
“是!”
“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中途碰上那些车队装作没看见,不要再去探风声了!”
“卑职明白。”
黄百贯跪地磕了三个头,“大人,若此行我若遭遇不测……请您帮我照顾好我的弟弟。”
陈青岩扶着他的胳膊起身道:“我答应你,一定会照顾好千贯。”
黄百贯收起书信,取马出了城。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陈青岩心里焦急却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只有晚上跟王瑛才敢聊起此事。
王瑛安抚他道:“尽人事,听天命。你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成就看老天爷了。”
“话虽如此,但我实在不明白,江大人为何要这般……”贪官他见了不少,可这种勾结外族自寻死路的还是头一次见。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黄百贯说他们光是打点守城吏官,一车就能拿出两贯钱,这一车铁器的少说也能卖上百两银子,十多车就是几千两银子,若是长久的生意只怕这些年赚的钱都没数了。”
“再赚钱也不能拿国家的安危做生意啊!”
见他想不通,王瑛打了个哈欠随口嘟囔道:“兴许江同知压根就不是咱们武朝人呢?”
没想到这居然真被他说中了……
*
五月中旬,镇边侯李穆带兵亲自杀了过来,他是当朝二品侯爵又是镇边将军,既有实权又有兵权,在外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他的突然造访把徐知府惊得不轻,老头还不知道鄯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心道这尊瘟神怎么突然来了。
冯州牧也十分紧张,以为边关又打起来了,李穆是专程过来调兵的。
结果比调兵更糟糕,侯爷直接开门见山道:“月初我们在边关拦下十七辆装着精铁的马车,这些精铁都是从鄯州过来,要运往西州贩卖给突厥人的。”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惊得两人立马起身,“不可能,断没有这样的事!”
李穆挥手,士兵押着三个血葫芦似的人上来。
徐知府疑惑道:“这,这是?”
站在旁边的张千户道:“这几个是负责押送精铁的人,倒是硬骨头,审了三四天才吐出实话,他们是受鄯州同知的指使运送这些精铁去西州。”
“走私盐铁可是重罪,特别还是卖给突厥人,二人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下官这就去派人将此人带来!”冯州牧是个暴脾气的人,当即起身就要去抓人。
李穆摆手,“不用去了,早在进城时本侯已经派人去抓捕此人,想来一会人就带过来了。”
第208章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有官兵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再侯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穆的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可恶!下令封城,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此人找到!”
站在对面的徐卯和冯州牧被他周身的气势吓了一跳,冯州牧壮着胆子小声问,“侯,侯爷这是怎么了……”
“江道明跑了。”
徐卯道:“不可能啊,昨日我还见过他!”
“那真是奇怪了!”李穆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这人确实狡诈,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不光人跑了连带着府邸都清空了,除了几个下人其余的心腹和手下都不见了。士兵只在他家搜出两箱没能拿走的银子,加在一起大才两千多两银子。
城门马上封锁,严禁来往的车辆进出,官兵和府衙的衙役们带着江道明的画像全城搜索。
陈青岩他们是下午才从侯爷口中得知江道明跑了。
“他跑了?侯爷来的这么突然,他怎么可能提前得到消息。”
李穆道:“所以我断定此人应当还藏在城中,已经封锁全城派人搜查了,应当很快就有消息。”
“那些精铁拦下了吗?”
“拦下来了,对亏了你派去的那位小兄弟,不然这十七车精铁运送过去,以后打起来不知会伤亡我多少将士。”
王瑛道:“送信的人还好吧?”
“小兄弟无恙,已经随军一起回来了。”
李穆夸赞道:“这小子挺有胆色,一个人单骑跑了那么远,期间还遇上土匪和野狼,功夫也不错只受了点皮肉伤。”
陈青岩和王瑛一听黄百贯没事,这才放下心。
“那就好,这小子是我们从冀州带过来的,早先住在一个镇上,后来闹大水和瘟疫,他爹将两人托付给我们照顾,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