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家客人更多了,李氏是大家族,李老太爷在他这辈中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下头有一个弟弟。
直系的叔伯十多个,还有外地任官没办法回来的,下面的堂兄弟就更多了,家里都快装不下了。
两个孩子跟王瑛在屋里待着,外面人太多他们也不敢出去。
青松找了本书看,青芸则百无聊赖翻着手帕,“嫂子,我想家了……”
王瑛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再坚持几日,好不容刚跟外祖家缓和了关系,这种时候咱们可不能离开。”
“我知道,我就是嘟囔几句。”小姑娘懂事着呢。
晌午吃饭的时候看见陈青岩,他眼底有些青黑,熬了两晚没怎么睡觉,这会儿说话都没力气。
吃完饭大舅李呈就把他撵回来,让他赶紧去休息。
一直到第七天出殡,王瑛和青芸、青松才换了衣服,跟着人群一起出去。
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披着麻衣孝布。汉子们聚在一起商议待会抬棺得人选,女人和夫郎也凑在一起讨论这场丧事办的排场有多大,得花多少钱。
李氏看见王瑛和孩子出来,连忙走上前,“冷不冷?”
“还行。”身上不冷,就是有点冻脸。
今天天气不太好,清早就刮起大风,夹杂着稀碎的雪花打在脸上生疼。
“待会儿你们别出城了,送到城门口就回去。”
“哎。”
李家的祖坟在城郊外的半山腰上,要一路抬过去,王瑛可不敢逞强。
时辰差不多到了,男丁们吆喝着去抬棺了,李氏作为女儿得去扶棺,嘱咐青芸和青松照顾好王瑛。
随着一声锣响,李呈打着幡高呼一声,“爹啊,走了!”
大孙子李禀文摔的盆,十六个汉子抬起棺材朝门外走去。
满天的纸钱同雪花一起洋洋洒洒的飘落。
妇人们的哭声骤然响起,好似一首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哀歌。
第66章
丧事结束已经正月十三,还有两天就到上元节了。
李呈想要留他们过完十五再回去,但青松还要去参加童试,从田阳县到家得五天,从家里去龙泉县城还要三日,所以耽搁不得。
得知有要事要办,大舅没再留,给准备了半车的年货,临走时第一次拉住陈青岩的手,好似有千言万语,最后都咽了回去只道:“照顾好你娘亲,以后常走动。”
“哎。”
回去的路上又开始下起雪来,十五那天一行人正好赶到青阳镇,干脆进城住一日歇歇脚,一家人过个简单的上元节。
镇上的客栈比路上的驿站干净多了,屋里升了炉火。围着火炉喝点热茶,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这天真是怪了,年前一点雪都不下,过完年开始下起不停。”陈伯拍了拍身上的雪从外面进来。
“过来烤烤火吧。”陈青岩招呼他坐过来。
客栈里除了他们还有一伙商人,今天过节,难道遇上也是缘分,大家坐在一起攀谈起来。
“听你们口音不像本地人。”
为首的商人道:“俺们是从陇西过来的,本来十五差不多就能到汴州,可巧路上下大雪,路上耽搁了七八天才到这边。。”
王瑛道:“陇西那边雪下的很大吗?”
“咦~恁大雪下的哟,俺活了三十多年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另一个年轻人道:“冀州这边虽然也下了雪,但比起那边差远了,沿途看见不少屋顶都被雪压塌了,还有不少人冻死。”
这个朝代,能吃饱饭穿暖衣服的人只占了一半还不到,更多的贫苦百姓冬天连身棉衣都没有,房子塌了人就冻死了。
大伙听得长吁短叹,王瑛又一次在心里感叹自己幸运,刚穿来就去了陈家,不然真不敢想象这日子怎么过。
在客栈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终于在正月二十到了家。
三姑在家早就等急了,去了这么多日一点消息都没有,加上连日的下雪生怕他们路上遇上意外。
骡车停在家门口,林仔赶紧把大门打开了,陈伯赶着车进了院子。
陈容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可算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多天。”
李氏道:“我们到的当天,我父亲就去世了。”
“哎呦……”
李氏叹了口气道:“等办完了丧事才往回走,路上遇上大雪耽搁了一日,今天才回来的。”
一行人进了屋,屋里暖烘烘的,大伙脱掉厚重的棉衣身上可算是轻快些了。
陈容又拉着王瑛道:“这一路辛苦了吧,肚子里的娃娃怎么样,这阵子淘气没有?”
如今王瑛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了,照比走得时候大了一圈。
“白天挺听话的,就是到了夜里总踢我。”
“那定是个夜里欢了,以后生出来有你们忙活的。”
李氏询问了一下这段时间家里的情况,陈容道:“你们不在家,没什么客人上门,我和穗儿每日闲着做衣裳,青淮自己在书房读书。”
续了几句闲话,大家都太累了,吃完饭各自回房间休息。
王瑛抽空进试验田转了一圈,菜地里的瓜果蔬菜已经有不少老了的,因为长时间没摘,还有烂在地里的,看着都心疼。
樱桃也没来得及吃落了一地,王瑛将剩下的几颗摘下来,解了解嘴馋。
试验田的经验条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还剩下百分之十就升级了,看来跟他想的一样,这个孩子应该就是试验田升级的关键。
他有种预感,这次升级试验田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正月二十,粱伯卿从长亭县回来了,开始商议孩子们去县城考试的事了。
县试是隔年一考,童试是每年考一次,刚好今年两个同时考,所以青松和青淮一起去。
考试是从二月十二日开始,一直到二月十五日结束,往年这个时候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天气虽然还有点冷,但考试已经没问题了。
但今年有些特殊,天气寒冷不说,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要是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考三场,多半会把人冻病。
粱老凭借自己的经验劝说道:“要不再等一年,今年这么冷,万一冻坏了身体得不偿失,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
青松倒是听话,连忙点头应下,他才十二岁本来也不着急,等两年跟着堂哥去考正合适。
陈青淮却不愿放弃,思虑半晌道:“老师,我想去试试。”
他着急考中秀才也是有原因的,一是父亲那边给的压力大,二来他也想念亲人,打算考完回鄯州继续学业。
粱老见劝不动道:“那准备准备,后日便启程吧。”
这次去县城除了青淮和粱老外,三姑陈容和林穗也一起过去。林秋怀了身子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回去住一段时间,照顾林秋到生产完再回来。
原本陈青岩也打算一起去的,毕竟他考过一次有经验,但王瑛快生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哪都不敢去。
王瑛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从葫芦瓢逐渐长成了大西瓜的模样。
这几日李氏都不敢让他出门,外面的雪停了又下地面湿滑,不小心摔一跤可就坏了。
王瑛自己觉得还好,在婆母不知道地方,每天还在试验田里锄地呢。
蔬菜铺子又开张了,生意比去年还好,因为过完年大部分人家屯的白菜萝卜都吃得差不多了,眼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春,有钱的便舍得买些新鲜的蔬菜吃。
陈青岩每日带着弟弟妹妹去铺子里帮忙,这几年的磨砺让他性格蜕变很大。
过去要是让他在人前抛头露面卖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
现在不但大大方方的招呼客人,即便遇上有人询问科举作弊的事,也能坦然道:“我是被人陷害的。”信不信由他,反正自己问心无愧。
*
二月中旬,雪终于停了,天气有了转暖的迹象。
正好这几日是县试的日子,陈青岩道:“青淮倒是有几分运气,赶在这样的天气考试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