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年轻的林格特一定不愿意花钱雇佣她,自己总不能不要薪水去做白工吧?
不要薪水也不是不行….如果能顿顿都吃到….
阿尔玛!
管家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啊可恶!
“以后如果有脏衣服,都请送过来吧。”阿尔玛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真诚说道,“还有鞋、被单什么的,哦对了,我会去帮你整理屋子,保准让你住的干干净净的!”
林维伦没有拒绝,他礼貌道谢,目光顺着敞开的窗户望向街对面。
狐狸与猎犬的酒馆大门紧闭,靠近小巷的后门微微打开,伦丁圆滚滚的肚皮四仰八叉露着,胖厨师被空气中弥漫的香气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的颓丧霎时变成了某种意味不明的贪婪。
他循着味道走进小巷….好香…..又是这股味道…..是谁?究竟是谁?
林维伦直接将窗户关严。
也许是吃的好,诊所一上午都顺顺利利。
新来的兽医刚出过大风头,每个到来的客户都对他很感兴趣。
有些是善意的,有些是恶意的。
不过情绪有时候最不重要,尤其是在新兽医展现了无与伦比的诊疗技术之后。
“我一直以为它是感染了寄生虫,没想到居然是肝部细菌感染!”明里暗里瞧不上林维伦过于年轻的中年男人,欣喜地抱住明显好转的狗说,“之前费里先生给它开过两次药,都没什么效果,没想到是诊错了病!林格特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
“你怎么能吞掉颠茄呢?我还以为你的胃漏气了!”小男孩拍着驴子的脑袋,刚刚新兽医用石蜡冲出了驴子误食的毒物,拯救了委顿的灰色动物。
男孩语气激动,“真是太谢谢您了,林格特先生!否则我就要失去我的生日礼物了!”
阿尔玛同样惊讶。
上午预订了六位顾客,带着他们的宠物——这是费里斟酌后给林格特留下的数量,已经远比普通新晋初级兽医要多一些了。
可瞧瞧啊,现在只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林格特就结束了所有工作,甚至还有时间接待突然到访的客户。
绿裙子的少女用纱巾包裹着一只脏兮兮的灰兔子,看见高高的男人后脸色“腾”地变成草莓蛋糕似的粉红。
“请、请问您维伦林格特先生吗?”少女害羞地垂下头,将兔子往前递了过去,“这、这是我采蘑菇时在林子里捡来的,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可、可不可以请您帮…帮忙看看?我叫珍妮,我….我在橡树街的花店工作…”
敞开的门外,几名年纪相仿的女孩发出“哧哧”的笑声,打趣道,“珍妮,你怎么结巴了?”
“珍妮,你不是念叨一晚上林格特先生了吗?”
“珍妮,你的脸怎么比太阳还要红?”
阿尔玛远远望着,露出了然且八卦的笑来。
夏天呐,英俊的小伙子总是更容易获得青睐。看来美好的——
“头骨破裂,”林维伦伸手碰了一下,随后立刻收回,平静地说,“这只兔子应该是高速撞到了树干或别的什么东西,导致头骨开裂。再加上送来的时间太晚,恐怕我这里没有什么好消息。”
珍妮看上去难过极了,肩膀一抽一抽的,眼底含泪,看上去楚楚动人,宛若被露珠包裹的花瓣,“林、林格特先生,请问….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小兔子实在太可怜了。”
林维伦又认真捏了捏兔子的胸脯和后腿,骨节分明的手指还缓慢抚摸过兔子的脊背。
那双手很长,珍妮看着近在咫尺的手,心脏快跳出嗓子眼。
“我倒是有个建议。”头顶忽然传来声音。
“什么?”珍妮欣喜抬头,她暗暗决定,无论林格特先生开出多少诊金,她都会同意的。只要…只要能多看他两眼….
林维伦擦干净手,注视着少女的眼睛说,“炖煮。”
珍妮一怔。
阿尔玛一呆。
起哄的姐妹团完全愣住。
“不过要注意火候,”林维伦认真给出建议,“这只兔子上了年纪,如果火过于旺,或者炖煮的时间太长,会影响口感。当然,腌制之后煎炸也是不错的方式。”
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得,灰兔子瞬间咽了气。
诊所里安静的仿佛坟墓。
片刻后,少女的眼眶彻底红了,这次是真的红了。
她几次想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呜咽一声,抱着死兔子跑出了诊所。
“混蛋!”外面不知道谁骂了一声,“换个好点的理由拒绝不行么?!”
阿尔玛撇过脸,沉默。
……我还是泡茶去吧。
好好的休息天,不要想太多。
插曲过去的很快,诊所里再次被宁静笼罩。
“难以想象….”管家抿了口玫瑰红茶,掩饰般地说道,“我居然会在礼拜二的早上有空喝茶…..”
原来她都是和老费里忙的团团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林格特看得特别快,年轻人似乎有某种魔力,看一眼就知道动物什么毛病的魔力。
但这怎么怎么可能呢?阿尔玛被自己离谱的想法逗笑了,连忙又在茶里加了些热牛奶。
舒适的休息时间在费里先生回来时戛然而止。
“看来我留的‘作业’还不够多。”
老人风尘仆仆,一直锐利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浑浊了。那时间长时间赶路才有的疲惫,林维伦注意到费里先生离开时带着的手提箱不见了。
“估计被带去伦敦了,”阿尔玛收起沾了灰的外套,看了年轻人一眼,“昨晚是波文费里的生日,哦,也就是费里先生的儿子。那可是位优秀的人才,国家卫生部最年轻的食品监察员。”
太太的语气就像在说别人家孩子,可有人却狂躁地粉碎了这一表扬
“哼,还不是他运气好而已?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称为优秀!”老人摘掉领结,怒气冲冲地上了楼。
火气燎过的诊所大厅里,林维伦河和太太对视,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明所以。
他怎么生气了?明明应该开心啊。
这次去伦敦,费里的确是给儿子过生日。
那孩子订了婚,但在星空大饭店宴请父母时却没有妻子作陪。
“您应该尽快搬过来,”年轻有为的监察员切开牛排,语调平平地说,“爸爸,那破败的地方有什么值得您留恋的?我已经在最高食品部门挂了名,如果被人知道我的父亲还在和肮脏的牲畜滚在一起,波文费里会立刻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费里冷哼一声扔掉刀叉,“这就是你的未婚妻拒绝和我们用餐的理由?”
“爸爸,”波文不耐烦地抿了口酒,昂贵的白兰地滑过唇舌,来自法国的绵密香气让人沉醉,“苏珊娜的父亲可是尊贵的议员!没有他的帮助,我甚至踏不上国家卫生部的第一级台阶!如果我不告诉他您拥有家医疗诊所,她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我怎么敢让她现在和你见面!”
“呵,所以你嫌我给你丢人了,是吧?”费里摘掉脖子上的餐巾,语调冰凉,“但你别忘了,正是那些肮脏的牲畜供你上的牛津!还有伦敦的车票!”
费里夫人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慢慢红了眼眶。
“别这样….”她小声说着,去拉丈夫的衣袖,“别….”
可惜常年困在家庭的女人人微言轻,无论是固执的男人还是高傲的男人都不会因为她而停下攻击。
“爸爸,您别忘了,政府已经逐步放弃了农业。”波文向后倚靠,蓝色的瞳孔已经有了不近人情的高高在上,“澳大利亚、新西兰、美国、加拿大都是英吉利的新盟友,进口的廉价肉远比本地肉更具有竞争力。您知道在这一场生意中,议员先生能借此积累出怎样雄厚的财力么?农民和牧场都已经被时代淘汰了,兽医只有大城市的宠物学家才有未来,而不是您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