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渡之当前爱意值100。】
看来恨真诋毁情敌很有一手。
辛禾雪暂时将渡之放在了剧本中的高僧位置上,这位后来会将他镇压到安宁塔的高僧。
不过,既然爱意值已经满了,那就不足为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穿行经过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是京城最著名的寺庙,香客如有云集,庙里烧香拜神的香客尤其多。
每月有五日,开放为万民交易之地,相当于广场市集的作用,分外热闹,大三门贩卖飞禽猫犬,珍禽奇兽,向内的第二、三门则贩卖些时果、肉脯、弓剑等日用百货等,两边走廊又有各个寺庙而来的尼姑卖些缝制的珠翠和帽领。
人群实在太多,摩肩擦踵。
后廊鱼龙混杂,占卜算卦者多在此处支摊,灵与不灵,自在人心。
周身道家装扮的老者扶了扶长须,摸着八卦盘,越听越是挑起苍老的霜眉,时而点头,时而拍打膝盖,立在他跟前的高大僧人手持长串沉香木佛珠,垂首无情,静静述说着。
过往的行人没有听见他们讲话,只以为是一和尚、一卦者正在辩经。
老者眼睛都要瞪脱眶了,他是这一带算姻缘最灵的卜卦师,盘踞京城多年,和太初寺的这位年轻高僧也算是相识。
老者:“你是说,那位青年同你做了快活之事后,逃之夭夭。后来你再寻到,他又同其他男子做快活之事?而在这一切之前,你们初次见面时,那位青年正在同另一个书生行快活……?”
他说这两字,这个词,说得舌头也要打结了。
渡之眉目淡淡,“……嗯。”
青年曾经教过他的,亲吻,就是天下快活之事。
老者听见了不得的事情,擦了擦汗,颤颤巍巍:“你想问什么?”
渡之平声道:“你既然是卜卦师,也通晓姻缘之事。”
渡之沉眸片刻,询问:“那如何才能使得他回心转意?”
老者:“大师啊,你这是被情蒙蔽了双目,被人骗得团团转了啊!”
渡之静默下来。
老者进行一顿长篇大论的分析之后,年纪大了缓了缓气,渡之的视线却往大相国寺外侧的行人一望,掠过辛禾雪的背影。
渡之回头,对老者默默道:“他没有骗得我……团团转。”
第77章 失忆(32)
辛禾雪与任轲同行了半路。
最终在东榆林巷靠近南门坊的位置分别。
任轲神色隐隐有些不舍,犹豫再三,还是鼓起一股气道:“辛公子,一直到春闱之前,我就住在南门坊那边的烟竹南邸舍当中,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能够帮上的,你不妨来寻我。”
辛禾雪点了点头,笑道:“好。”
两人在道别时客气了一番。
这才分道扬镳。
任轲神思不属地往回走。
烟竹南邸舍之所以取名如此,正是由于邸店外依傍着城南芦丝汀的竹林,坐落在竹林南侧,这里靠近出京城外的南门,位置偏僻一些,因此落脚居住的价格也没有靠近内皇城的邸舍昂贵。
对于乡贡来说,这样地处偏僻的邸舍确实是上上之选。
任轲走入邸舍的时候,正好在大堂的木梯处迎面逢上了同样住在二楼的贡生。
两人并不多熟悉,打了个照面也只是点了点头。
擦肩而过之后的一瞬,任轲突然在木梯上的停住步子,蓦然回头问:“兄台可是姓周?”
他依稀记得此前两人初进行交谈时,交换过名讳,对方是江州来的贡生,江州又和舒州比邻,因而即使入住这间邸舍的贡生有四五个人,任轲对此人也格外有印象些。
那位来自江州的贡生在阶梯上站定了,对任轲微微颔首,谦和道:“是,我名周山恒。”
………
任轲匆忙地奔到长街上时,又已经再见不到辛禾雪的身影了。
反倒是他神态焦急狼狈万分地跑出来,长街上过路行人频频回首诧异地观望他。
任轲尴尬得脸上一烫。
辛禾雪只托他说若是遇见一个姓周的贡生,同他说一声,但并未与任轲留下联络的居住地点。
任轲其实并不知晓辛禾雪说的是周姓还是舟姓,亦或是更罕见的州姓,又怕自己是听错了,平白叫人空欢喜一场。
没能帮上忙,否则本来可以借这个由头再与辛禾雪搭上话。
任轲神色落寞地往回走,他本欲去找周山恒核对一二,询问对方是否认识太初寺渡之的师弟,结果他方才急匆匆地奔到长街上,没有同周山恒说叫他等一等,眼下周山恒已经出去了,也不知道几时才会回来。
他问了问邸舍的掌柜,掌柜的捋了捋长须,“我瞧他带着文书和包袱出去了,兴许是上礼部录名了吧。”
………
辛禾雪却是在转过两条街巷之后,忽而被人扯住了挑丝云燕大氅的宽袖。
他警觉地后退两步,衣袂翩跹,宽袖从对方手中滑落。
辛禾雪的双目扫过对方,“你认识我?”
是一个身穿石青缂丝貂皮袄的男子,五官端正。
辛禾雪没见过这个面孔,只觉得分外陌生,或者说他这次清洗记忆一轮之后,除却恨真和任轲,剧本里真正重要的穷书生和高僧都未曾见识过面孔。
李公子只是眼角余光一瞥,长街人影憧憧,他瞥见辛禾雪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地出了幻觉。
对上青年的视线,他说话有些紧张,“你、你不记得我了?”
辛禾雪扫过对方周身的衣着,罗绮锦袍,一看便不是穷书生的衣装。
因此辛禾雪兴致缺缺,不过仍微笑地敷衍道:“我们曾经见过吗?”
李公子听了他的话,好像气急了,一边比比划划,一边说着,“你忘了?江州,长金县,斗鸡,你还赢了我三十两银子!”
辛禾雪被他口中提到了江州,倒是来了些兴趣。
经他调查过,江州作为大江沿岸的地域之一,今年也遭受了大旱灾祸。
此人认识他,说明他曾经去过江州?
辛禾雪的指节抵着唇,流露出若有所感的神情,李公子还以为自己的话刺激了辛禾雪的记忆,还试图继续提示,叫辛禾雪想起他来。
三言两语,已经快要将家底都交代清楚了。
李公子原来名唤李乐山,是江州长金县的县令之子,虽然找猫逗狗斗鸡,但也是州县官学的一名生员,来京城参加科举。
听这人的说法,辛禾雪是在江州斗鸡的围帐里赢了他三十两银。
对于县令之子来说,这应当不算是什么大数目,竟然经此一别就念念不忘地一直在寻他?
辛禾雪蹙着眉心,瞥了对方一眼。
李乐山浑然不知自己在青年心中已经成了小肚鸡肠的人,继续道:“那日你未曾留下名字,斗鸡坑的鸡头只在登记时询问了你的姓氏,你姓辛,辛公子,对吗?”
他说着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辛禾雪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鸡头,应该是指斗鸡场主持比赛的那个人。
李乐山:“我、我一直在寻你……”
李乐山:“不过在长金县里都寻不到几个辛姓人士,碰巧撞见了一个穷书生,也在寻人,找的人恰巧也姓辛。所以,你叫辛夭,对吗?”
他有点期盼地看着辛禾雪。
辛夭,确实是辛禾雪此前的名字。
辛禾雪心神一动,原来此人是送线索来了,他难得摆出点真切实意的好脸色,“你见过他了?找我的那个穷书生叫什么?”
………
夜露深重,冬雪未消。
自唇齿中发寒地呼出的气体,在寒峭夜风里凝实成了淡淡白雾。
礼部侍郎所居住的家宅是御赐的一个四进大合院,坐落在兴安坊,亭台楼阁,飞檐青瓦,呈中轴对称而三路多进,布局格外规整。
垂花门进入之后是回环游廊,庭院鱼池旁种着两丛绿芭蕉、一丛紫竹和几树高大松柏,风吹过可以听见磅礴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