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性笔在台面搁置,卫濯神色一如既往冷肃,看不出他在写着的表格材料实际上与婚前检查之类的程序挂钩。
季玉山穿着白大褂,手重新插入两侧口袋中,虽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挑衅道:“你不会以为,你能超越贺泊天在他心中的位置吧?”
“何况……贺泊天和辛禾雪当时的匹配度是百分之一百啊。”
季玉山容貌整体看上去温文俊逸,眼型是丹凤,眼尾上挑,就给人一种精于心计的狐狸感,配合上他的语气,甚至显出不符合原本书卷气的几分刻薄来。
“百分之一百——天作之合哦。”他摇头,“啧啧啧。”
卫濯垂落身侧的双手攥起来。
季玉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语气,“哦,差点忘了。”
“如果卫家没有退婚的话,是可以无视匹配度,直接绑定的吧?”
卫濯没说话,薄唇抿得冷硬。
季玉山继续感慨,“毕竟陛下直接敲定的婚约啊……”
“我应该没记错吧?唉,我也不是出身什么皇家近臣的家族,对这种事也是一知半解。”
季家和卫家的关系,就和新起之秀面对古老贵族一样,势同水火。
他们两人小时候是一个圈子的,从小就被放在一起比较。
直到卫濯检测出战斗力,而季玉山只是一个普通正常人类。
两个人的名字终于不会继续放在同一个语境下比较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一直视为命中对手的敌人,突然进化了,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有一段时间,所有长辈见到季玉山的时候,都扼腕叹息。
季玉山耿耿于怀。
他觉得像是卫濯这样的人,老天是不应当这样眷顾的,太偏心眼了。
对方应该要在这辈子狠狠栽一个跟头。
季玉山从南城游学回到帝都大学医学院,联合军校的新闻传到了他这里。
卫濯退了一个向导的婚约?
季玉山没有多留意,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跟随导师前往联合军校宣讲。
他见到了传闻里那个被退婚的向导——
季玉山栽了一个跟头。
然而他只是普通人类,几乎不可能与向导结合成家庭。
眼角余光,让他看见了卫濯看向辛禾雪的眼神。
起码在这件事情上,老天还是没有偏心眼。
“你知道吗?”季玉山坦然道,“有时候我挺嫉妒你的。一想到你命这么好,辛禾雪才刚出塔,就被安排了和你的婚约。”
卫濯的脸色已经越来越沉,越来越难看。
“你想说明什么?”
季玉山笑起来,“鸟类是拥有天空的圣灵,被婚约一样的金笼绑定也太可怜了。”
季玉山轻讽:“好在,你也没有多珍惜。”
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中取出刻章,前台上放着红色的印泥。
没有犹豫地印在卫濯的表格上,三个鲜红的大字——
“不通过”。
季玉山:“他找到了比你更好的人选。”
季玉山:“这一次,是他自己选择的,就像当初选择贺泊天一样。”
季玉山离去之前,悠悠道:“不过,估计谁也取代不了贺泊天吧?”
“他为了辛禾雪死了,死得太暴烈,我们就只能永远活在这个人的阴影之下。”
活人怎么可能比得过死人呢?
随着时间流逝,死人只会更加完美无缺。
一切糟糕的印象都会和沙子一样流逝,剩下可以缅怀的,都是金子一般发光的优点。
季玉山嘲讽地轻笑,不知道是在笑站在原地的卫濯,还是在笑他自己。
“除非贺泊天能诈尸活过来。”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所以,辛禾雪只会爱他,更爱他。
………
“呃……!”
闷哼声都沙哑。
辛禾雪头脑炸开了烟火大会,视野里好像是一片黑白点点密布。
他昏昏沉沉地,借着清晨的光线,看见了大床上一片混乱,枕头甩在床尾。
被子不翼而飞。
不对……
被子,被子,被子在他身下。
所以……
辛禾雪意识到自己躺在地毯上,压着被子。
但他昨晚半夜是在床上度过的。
他被、他被……
他被藤蔓从床上草到地板了……
辛禾雪晕晕的,但是余光一瞥,他看见藤蔓再次凝实成死鬼丈夫的形体。
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地,他一个打颤。
与此同时,通讯器亮屏——
“卫濯。”
来电提示音响起。
辛禾雪撑起膝盖,腰身过度发软又塌下来,他只能向床头柜爬去。
几根粗壮藤蔓瞬息之间捆住他的双腿。
辛禾雪的手指无力地挠了挠床边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唔!”
辛禾雪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折叠成这种弧度。
腹部紧实,很容易看出突起的几根藤蔓形状。
过于刺激而产生的白光在他眼前炸开,辛禾雪崩溃地无声尖叫。
他一定要、他一定要、他一定要……
杀了贺泊天!
第108章 渴肤(23)
辛禾雪已经有点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了。
比热恋时期的贺泊天还要可怕的是已经变成了怪物的贺泊天。
床上,地毯上,甚至是沙发和浴缸。
有时候是终于入睡,但大多数时候辛禾雪都在反反复复地醒来,昏过去,然后再次因为过度的刺激醒过来。
如果他不是在躺着,那么就是在趴着,每一次辛禾雪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的时候,冰凉的黏液喂入他的口腔,入口即化地顺着嗓子眼滑了下去。
割开的藤蔓正在汩汩地流出这些黏液。
辛禾雪不知道这种到底是什么东西。
也许是怪物的血液,类比之下或许和恨真的妖血一样,但是竟然比志怪世界观里的妖血还要滋补。
一天……
还是两天……?
三天……?
辛禾雪迷迷糊糊,他意识到自己既没有饥饿感,也没有因为水分过度流失而感到干渴。
他体内积累的沉疴甚至在缓慢地自愈。
黏液像是胶水一样,把他布满裂缝的病躯粘起来。
为此,藤蔓更加努力了。
——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冰凉的黏液再次被藤蔓喂进他的喉咙。
即使那没有什么味道。
由于心理上的抵触,辛禾雪眼尾潮红,控制不住地干呕一声。
辛禾雪很快意识到,他这是一个不好的表现。
因为藤蔓换了一种方式,试图将黏液继续源源不断地向他供给。
“呜!”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真的吃不下了,贺泊天一定会把他弄坏的。
辛禾雪眼中失焦。
腰腹鼓起浅弧,身下黏糊糊,冰凉的黏液在藤蔓挤压过内里的时候,从双腿中间咕叽咕叽地流出来。
辛禾雪非常清楚,当时的停电就是一个陷阱。
因为在藤蔓将他团团捆住的时候,别墅恢复了供电。
似乎又是夜晚,卧室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身上。
镜子倒映出画面——
青绿色藤蔓缠绕得太紧,洁白躯体之上浮现一道道红痕。
像是堕落的圣天使,连羽翅也遭到束缚捆起来。
他会被绑在火刑架上审判,所有人都会看到他被怪物草开了。
辛禾雪崩溃地发现,自己还在吸收来自怪物供给的养分。
咬紧的牙关一松,他低呛着哭出来,声音像是幼猫的叫声,提出要求,“关灯——!”
藤蔓大约还能够听懂简单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