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算着距离。
城门的守卫了解了他们的情况,又确认了身份,确保没有异常可疑之处,才让人打开偏门,给他们放行。
熟药所本来正要关门,他们恰恰前来,周母成了今日最后一位得到接诊的病人。
熟药所的小童笑着对周山恒道:“真巧,要是你没及时来,我们熟药所里最擅长医治此症的医士明早一早就要出诊呢,两三天不得回来。”
周山恒一怔。
不知道为何,今夜的一切都过于走运了一些。
恰好遇上辛禾雪,城门的守卫又出乎寻常地好说话,熟药局恰好没关门,医士也还在坐诊……
周山恒以往从未如此好运过。
他望向外头等待的青年。
夜露深重,烟柳依依,月明如霜一般,笼罩在辛禾雪身上。
那柔顺的青丝只有一根玉簪随意地束起,夜风吹拂,几缕乌发沿着耳垂轻轻垂落,无声无息,静谧而美丽。
辛禾雪伸出手,大袖内侧露出窄瘦的一截皓腕,他抬手安抚似的摸了摸车前的那匹马。
周山恒正要上前。
却见辛禾雪低头咳了咳,脸上隐约透露出苍白之色。
余光看见周山恒了。
青年那双漆黑安静的眼眸转向这边,抿唇浅淡地笑了一下。
【周山恒爱意值+15】
【目前周山恒爱意值30】
第50章 失忆(5)
周山恒走上前去,正要说话,却见到夜风卷得烟柳如云,青年耳旁飘荡着一缕银发,如同月光一样的色泽,银华似水。
周山恒顿住视线,心中颇觉怪异。
辛公子不过至多才弱冠之年,怎么会生出白发?
可是再凝眸仔细看时,辛禾雪已经探手将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周山恒再看,也是和其他发丝一般无二的乌黑。
或许是街边的烛火不明朗,月色又朦胧,他看错了吧。
周山恒心中还是有疑虑,“辛公子,这马车是哪里来的?”
辛禾雪抬手又摸了摸这匹棕马套着的辔头,细心解释道:“从邸舍租来的,我原本是想要再上惠福寺一趟,白日里有东西落在那了,途径许寿村,见到你家火烛明亮,想着兴许你还未入眠,上门叨扰一二。”
周山恒问:“丢失的物件可找到了?”
他话一出口,又发觉自己问的多余,为了帮他送母亲到城里的熟药所来,辛禾雪还没有来得及去惠福寺。
周山恒拱手作揖,神情郑重,对辛禾雪道:“今夜多谢了你,这份恩情周某铭记在心,来日若是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一定鼎力相助。”
又愧疚而饱含歉意地说:“只是耽搁了你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辛禾雪编出来的由头,他本来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丢失在惠福寺里。
辛禾雪镇定自若地宽慰他:“寺庙里的沙弥应当也会将失物收起来,周兄不必忧心,我明日去也不迟。”
他又抬头看了看月色,“今夜看来是无法回许寿村了,周兄你怎么说?”
周山恒说:“药童说给我和我娘收拾出两间房来,让我娘先服药休息。有二郎在家里看家,等到明日一早再回去也无妨。”
辛禾雪点点头,“那先就此别过了。”
他坐上马车,车夫一挥鞭子,驾车往街巷远处去,在周山恒看不见的转角,马车烟消云散,唯有两只萤火虫萦绕在侧。
方才正是它们两个被辛禾雪充做了障眼法的原料。
辛禾雪扶住石墙,咳嗽声轻而低。
耳畔一缕华发,如月光般流泻下来。
他抬手捻住发丝,低眸思索。
看来菩提君提醒的没有错。
锦鲤妖的福泽脉络和灵气修为全在体内的丹心之中。
其实他平时用些障眼法之类的小法术,消耗灵气还没关系,就算最后灵气枯竭,还能够满满修养回来。
但是一旦干预凡人命运,以丹心为凡人求得福泽,就是干涉缘法造化的行径,往往最终会消耗锦鲤妖的心力,等到心力消耗殆尽,往好的说,就是从原形重新修炼个两百年,往坏的想,可能会魂归天地。
毕竟万物自化,本来是不能够随意干涉的。
如此想来,这周山恒应当是个倒霉鬼,那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倒霉鬼,必将经过心志之苦、筋骨之苦、体肤之苦……
就连这一次,突发急症的周母也本来是要逝世的。
估计是剧本里锦鲤妖还出了力,所以周山恒不用遭受丧母之痛,能够顺利参加来年的省试。
不过,按照剧本,分明锦鲤妖做了这么多事,却没叫周山恒知晓清楚这会耗费多少丹心心力,才导致了后来剧本最终的结局。
这如何能行呢?
这穷书生,要知道他付出了多少才好啊,哪有让这人心安理得的道理呢?
辛禾雪正思索着虐心值的打算,他敛起眼眸,手指抚过耳畔,那缕银白色的发丝经过障眼法的掩饰,看不出来异常。
他对萦绕身侧的两只萤火虫道:“都散了去吧。”
两只萤火虫在他身上沾染过福泽灵气,已经初具灵识,闻言,围着辛禾雪绕了三圈之后,往郊外山野里飞去了。
………
辛禾雪第二日在鱼缸里,见到周山恒带着周母回来了,过了一会儿,又独自一人匆匆地拿着一本账册出了去。
他悄然化形跟上,为了防止周二郎发现水缸异常,他用小法术化了一只白鲤留在水缸里。
辛禾雪看见周山恒挨家挨户地敲响了许寿村的柴门,原来是这几年来周山恒帮他们提字作春联、代写书信、代作碑文,许多的事情,看在乡邻同村的份上,都准人赊了账。
现在周母的买药钱不够,周山恒想要将账目收上来,又逢去岁洪灾、今年大旱,正是家家户户缺钱买粮的时候,往日里和善的父老乡亲都换了一副黑脸面孔,见他拿着账册,柴门一关,紧紧闭起来。
周山恒从清早挨家挨户敲门到中午,三千文的欠账,只收回来两百文钱,吃足了闭门羹。
头上顶着烈日,暑气从干裂的田埂地缝间蒸腾起来,叫人眼前的事物都要冒白烟晒化了。
他回到家中,周二郎焦急地上前来问:“大哥,怎么样了?”
周山恒斟了一盏茶,摇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宽慰周二郎道:“莫要担心,大哥会想办法,晌午之后我先去县里找行老,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差事可做。”
周二郎低头,他都听母亲说了,拿长期的药,想要养好身体起码得要三万钱,他们家上哪里拿出三万钱来,“大哥你九月就要州试了,到时候路上还要盘缠费……若是二郎早出生几年就好了,就能够去修城墙、当河工……”
周山恒安慰:“不必担心。要实在不成,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可以抵押。你先好好学千字文,照顾好母亲的身体。”
辛禾雪探听清楚,转了转视线。
周家屋内的两人并未发现,有一白纱帷帽遮面的青年从院前离开。
………
乡间的路多是用黄沙坌实。
一名村夫提着山上打猎来的狐狸,那狐狸还没有死,因为常常偷吃他家后院的鸡,终于被他逮住机会活捉了回来。
此刻大概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狐狸哀哀地叫着,叫声格外凄惨。
“兄台,你这狐狸卖不卖?”
声音清润,如倒春寒时节溪流淌过冰层。
村夫诧异地抬头看,“你要买?”
对方是个身着白襕衫的青年,轻纱帷幕遮掩住面目,令人无法看清。
村夫观此人气度服装不凡,狮子大开口地比了个数。
青年扶着帷帽边沿,点头答应了。
村夫将被捆住四肢的狐狸交给他。
辛禾雪问:“你家住何处?我今日傍晚归来将账付给你,我需得先去城里的钱庄的取些银两。”
村夫听他这么说,作势要反悔,“你想空手套白狼?”
辛禾雪面不改色,“我先赊账,周山恒是我的好友,能为我作保,若是我今日傍晚没及时归来付账,明日双倍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