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员在旁边看的叹为观止,心说这位小席同志真的是大少爷做派啊,这不就是典型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席于飞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艰难的弯腰穿鞋子。曾柳华给做的棉裤是真实在,厚厚的裤腿,下蹲都废老劲儿了。
“你鞋带没系好。”云穆清低头看了看,让席于飞把腿搁椅子上,把胡乱系的鞋带解开重新系了一遍。“盆里有凉水,你的牙缸子里也有凉水,自己兑热水。废水吐在我那个盆子里,一会儿我就拿去倒。”
云穆清说完,又去洗了手,然后把饭盒放在暖气片上温着。
席于飞打着呵欠刷牙洗脸,然后看了眼饭盒,“又是羊汤?”
羊汤虽然好喝,但也不能天天喝啊。他们这种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羊汤喝多了容易上火起痘痘的!
“没有别的,这几天太冷了,食堂的汤都是羊骨头汤,就连馄饨面条都用的那个汤。”云穆清哄着席于飞道:“不爱喝也喝点儿,一会儿去姑父那边吃好吃的去。”
席于飞喝了口羊汤,被腻的直咧嘴,干脆倒了杯热水配包子吃。
包子是素馅儿的,估计冬天菜少,一口下去没看见馅儿,再吃一口馅儿没了。而且这个馅儿还是白萝卜的,里面混了羊油,吃完了上牙膛都粘的慌。
“我不吃了!”席于飞勉强咽下去一个包子,然后就把剩下的都给了云穆清,“太腻了,吃不动。”
“那我去买个鸡蛋,给你冲一碗鸡蛋水?”云穆清两三口把包子塞进嘴里,站起身就往外走。
“别麻烦了,我没胃口,等去姑父那边再说吧。”席于飞连忙抓住云穆清的胳膊,心说没看小周脸色都变了吗?自己还要脸呢。
席于飞喝着热水看着云穆清跟小周吃饭,道:“一会儿先去看看齐老爷子,食堂只有包子?那买二十个带过去,就当年礼了。”
二十个扎实的二合面包子,足够老爷子跟他孙子吃好几天了。
“那个……”警卫员小周举了举手,“齐老爷子搬家了。”
“搬家了,为什么?”席于飞有些诧异,“他买了房子?”
“不是,”小周抻着脖子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又喝了两口汤,“这件事怎么说呢,说来话长。总之就是我们团长找到了齐老爷子的儿子,大儿子牺牲了,老二老三目前还没信儿,但老四活着,去执行秘密任务,每个月工资其实都是寄回来的。”
“有工资?那为什么老头过得还这么艰难?”席于飞实在不理解。
小周摇了摇头,他压低声音道:“抚恤金和工资,被人冒领了。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到时候你们看见团长直接问他就好。还有农场的事,这段日子农场里也不消停,团长发了好几次脾气了。”
“好家伙!”席于飞直呼好家伙,“冒领烈士的抚恤金?谁啊?不想活了?”
“主犯已经毙掉了,”小周继续跟包子奋斗,估计他也没想到这包子会这么难吃,脸上表情十分狰狞,“从犯跟主犯家里人都被送去劳改了。哎呀,这件事真的,我知道的不详细,你们去问团长就知道了。”
席于飞满肚子好奇,不过也知道小周这里问不出什么来,“那成吧,一会儿去看一下齐老爷子,然后去找我姑父。对了,梅雨呢?他不回去?”
“大师兄跟师傅他们去开会了,让我们走的时候等他一下。”云穆清已经吃饱了,开始收拾饭盒,“好像是这次暴雪的事,估计我们在这里要滞留一段时间了。”
其实这也正常,无论是暴雪还是暴雨,都属于天灾。现在的火车不像未来那么先进,很多恶劣路况都是没办法走的。
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去请附近兵团去清理轨道上的积雪,但暴雨就没有这么方便了,要等水退了才能走。
来这边的好几趟列车都被滞留了,都是因为这几趟车要经过暴雪地带。
“那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过去,说一下这边的事儿,省的我娘担心。”席于飞坐不住了,抬屁股就往外走。他娘可是知道他的工作表的,每次等他回家,家里门都会开着,给他们准备上热乎乎的饭菜,还有热乎乎的炕头。
“我去洗饭盒!”小周把几个饭盒子都拿在手里,“你俩再收拾一下东西,等梅雨同志来了一起走。”
云穆清留下来收拾东西,牙缸子毛巾香皂,晾在暖气上的袜子鞋垫儿,烘烤了一宿的大棉鞋,都得装起来一起带走。
接电话的是席文明,得知因为暴雪而滞留在外地,担心的叮嘱道:“千万别乱跑,西北那个地方荒凉得很,下雪了备不住还有狼出来。玉玉不在你身边?算了,我还想让他盯住你呢,就怕你不听话。总之别给你姑父姨夫捣乱知道吗?到了那边要有礼貌,别跟人贫嘴。”
“爹啊,我知道了,我不能那么做。”席于飞觉得又好笑又怀念。
好笑的是觉得他爹娘仍旧把他当小孩子对待,怀念的是感觉好久好久没有被父母这样念叨了。
挂了电话付了钱,席于飞用力揉了揉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有些想哭。
只记得上辈子他工作第一个年是在家里过的,但由于那时候自己实在不懂事,气氛闹得很僵,半夜他娘还偷偷的哭了。
现在他又没办法在家里过年,也不知道他娘会不会又偷偷地哭。
不过这次哭应该不是因为被伤了心,而是因为担心和想念吧?
“你杵这里发什么呆?”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一巴掌,席于飞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梅雨的大黑脸。
“我刚给家里打了电话!什么发呆不发呆的,你刚才是报复我吧?那么用力!”席于飞揉着肩膀,气哼哼的。
“用力?我揍你还需要用力?”梅雨哼了声,“是你太弱了,瘦的跟小鸡崽子似的。去去去一边去,别挡着路,我也得打电话呢。”
“一会儿要走啦,你的臭袜子臭鞋垫子还没收拾呢!玉玉想给你收拾来着,但我怕他中毒!”席于飞大声说着,边说边跑远了。
“你特么摸一下袜子能中毒?我都洗干净了!”梅雨尴尬的看着周围的同事,骂骂咧咧,“那小兔崽子胡乱说的,谁家袜子摸一下还能中毒呢。”
同事们发出善意的笑声,不过眼睛却总是看他的脚,仿佛他的脚丫子变成了个移动大毒源。
梅雨气的半死,但还是老老实实给他爹单位打了电话,告诉他爹这些日子不能回去了,什么时候回去再电话联系。
在西北停留的时间定下来了,一个星期。
跟他们对开的那辆车也要一个星期之后再往这边发车,所有暴雪范围内车辆全部禁止通行,直到暴雪停止,并且道路清理出来才可以通车。
小周缩在车里暖车,嗡嗡嗡了半天,冻的跟个冰窖似的吉普车才发动起来。
齐老爷子目前住在镇上的一个小院子里,这是当地政府给他租的。为什么会突然给租房子?是因为从犯家属脑子不好使,跑到了齐老爷子家威胁他,让他说齐胜虎不是他儿子,他才是冒领的那个人。
然后正被前来看望齐老爷子的吕百城堵了个正着,直接把那群人按住了扔监狱去了,等判下来他们就能跟从犯去农场团聚了。
为了保证齐老爷子家人的安全,政府就腾出这么个院子,周围住的也都是兵团家属,十分安全。
吉普车停门口,周围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在扫雪。
院子门敞开着,里面也有军装小伙儿在干活,劈柴的劈柴,洗衣服的洗衣服,甚至还有做饭的。
齐老爷子就坐在门槛子上晒太阳,大妮儿带着小妮儿坐在旁边的条凳上补衣服。
“大爷,诶哟我大爷诶!”席于飞笑嘻嘻的进了门,“大爷过年好,给您拜个早年了。”
齐老爷子站起身,笑呵呵的摆摆手,“早就等着你来呢,我算着时间,能一起过个年。”
“哎哟这不成,我得去我姑父那边过年。”席于飞拎着一包包子塞到齐老爷子手里,“年礼,还有一包糖,等我给您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