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庆隆笑说:“那等我闲下来多画些,放到你家成衣行里卖。赚的钱咱俩一人一半。”
秦玉霜说:“哎呀, 真的假的?那我跟你说你都不用送到我家成衣行,在我手里就能抢光。这眼看着便要过年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小姐哪个不得弄几身新衣裳?他们都等着十五那日出来争奇斗艳呢。你要是能画出来,我包管你钱袋赚得鼓囊囊。”
于庆隆想想,他的《摘月记》也在收尾了。若是真能画图赚一笔,倒也可行。跟秦玉霜一人分一半也不少了,而且朋友一起赚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那等我这次回去便画些。与成衣行的区别开来,到时你看有人要就卖,价钱也随你定。”
“太好了,这样就能免了那些人三天两头来找我说情,我还不好意思总是拒绝他们,真的快要愁白了我的少年头呀。”
“霜哥儿!”远处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于庆隆眼瞅着秦玉霜的笑容倏然消失:“那人是?”
秦玉霜小声说:“就是以前总想着占我家便宜的那个。他叫时宜,家里卖酒的。上两回来我家我都让人说我没在,没想到他也来了。他多半也是想跟我要你画的成衣图,他知道我喜欢来这洋展会。一会儿咱就回说没时间。”
于庆隆笑着说行,这时方戍替他拢了拢披风:“冷不冷?”
于庆隆说:“不冷,你呢?”
方戍直接摘下手套摸了摸于庆隆的耳朵。
人的耳朵对温度最是敏感的。于庆隆一下就感受到那手热得很,必是不能冷了。
他们这回穿的披风是他在成衣铺子里买的,倒不是特别好的东西,但保暖性不错,是缎面,内里是细棉做的,算是比较好的大众款。
于庆隆叫方戍重新把手套戴好,这时那叫时宜的哥儿便过来。这人生了一双桃花眼,眼尾上翘得特别明显,笑起来就会给人一种撩人的感觉。但他不是无意识的那种撩人,而应该是很清楚自己怎样笑才最好看。
他一来便极自然地招呼道:“我还奇怪霜哥儿不去找我,却是去接谁了呢。原来是方公子跟于公子。二位公子有礼,在下时宜,时光的时,宜家宜室的宜。”
方戍和于庆隆异口同声:“时公子有礼。”
时宜笑说:“之前在福悦酒楼外有幸一睹二位风采,有心结交,奈何你们二位总是繁忙,也不便打扰。今儿总算是有机会好好认识一下了。”
于庆隆说:“常听霜哥儿提起时公子。”
时宜看了秦玉霜一眼,略有些紧张道:“霜哥儿提我什么了?”
于庆隆一脸真诚地说:“霜哥儿说你落落大方,性情豪爽,每每出行活动有所花费全都是你抢着付银两,对朋友阔气得很。”
时宜:“……”
秦玉霜垂首绷住笑,憋得肚子痛。再抬头时也学着于庆隆,语气十分认真:“宜哥儿经常说对朋友就得是这般的。隆哥儿你一会儿有喜欢的便叫他给你买,他有幸结交总要拿出点成意来嘛。”
于庆隆但笑不语。
时宜脸上像泼了墨,黑得发青,干笑一声:“霜哥儿把我说得太好了,论阔气我哪有你阔气。”
秦玉霜没接这话。越想越觉得以前的付出都是错付。
可刚巧也到了后园外展的地方。
这展会分为内展和外展,外展卖的都是些不便拿到屋子里的,比如一些耐冷不耐热的。比如小动物,于庆隆看到雪狐,还有貂,以及鹰和野鸡等等。还有一些冻货,像是海鱼、贝柱、螺肉等等。
也有一些放在外面看起来效果才会更好些的,像是各种毛皮。
于庆隆对这些都不大感兴趣,方戍却看中了一些海螺壳。
他就对这些自然形成的东西特别没有抵抗能力,尤其是长得奇特的,看着便像有什么故事的,他更喜欢。
于庆隆便陪方戍挑了一会儿,大大小小混在一起,买了得有足球那么大一包。他琢磨着买回去之后正好用来做些他们想做的小摆件。
重点还在屋里头。屋里有卖吃的用的。于庆隆主要就是想来看这些。他看到有孜然,还有辣椒和南瓜!
他最想要的辣椒!还有孜然!有了这俩东西烧烤还远吗?!
秦玉霜却拦着他说:“隆哥儿,那个味道好奇怪,吃完了之后我喉咙像是要冒出火来。先前我买过一回,吓得都丢掉了。你要不要先少买尝尝呢?”
于庆隆却道:“没事,我买来也不是为了急着吃,是想要弄种子。”
秦玉霜有点迷糊了:“弄种子最后不也是要种来吃吗?”
于庆隆笑说:“对,但我能弄出好吃的。等往后做好了你再吃就知道了。”
秦玉霜想想那个火烧一般的感觉,可不想再体会了。可是看于庆隆这样信心满满的样子,又觉着有些隐隐的期待。
于庆隆挑了好几样来买。这些洋商人带过来的都是干辣椒,想来是怕航行路程太远,会坏掉。
正好弄籽种。于庆隆看到好几个他叫不上名的品种,有粗有细,有大有小,他每样都买了一大把。这些东西在当地极为罕见,不是这些洋人来卖几乎看不到,所以价钱不菲。但于庆隆想着以后多做些好吃的东西,这钱也不白花。
他还买了两拳头那么大一包孜然。光这些孜然就要一两银。
还有三个大南瓜。全加一起就要五两。五两银子,四五口的家庭在乡下种地,可能还得遇上好年景才能在三年里攒下这笔钱,但他花得可一点没心疼。
时宜看到于庆隆买这些在他看来根本不值得买的东西,死贵,秦玉霜还帮忙付钱,他心里就不痛快得很。
原本可都是他买,秦玉霜给他付钱。现在有了这个于庆隆,秦玉霜倒是只知道围着于庆隆转。
时宜越想越觉得心里不痛快,再回忆之前于庆隆说的话,便觉着肯定是秦玉霜暗里跟于庆隆说了什么,所以于庆隆才会跟他讲那样一番话。而秦玉霜肯定也是因为这个于庆隆才渐渐疏远了他。
他打听过了,这段时间秦玉霜经常往福悦酒楼跑。那福悦酒楼又不是秦家的,秦玉霜去那还能是因为谁?
眼瞅掺和不进这几人当中,又不想自个儿花钱,时宜便找到另外一个跟他比较熟识的人:“那于公子有身孕呢,霜哥儿也是,怎么买那些东西给于公子?也不怕吃坏他。”
总有人吃不到葡萄就嫌葡萄酸,时宜找的这人家里也是开酒楼的,姓宁。
近几个月福悦酒楼都火成什么样了?把他们宁家挤兑得都快没活路了。他也烦这于庆隆。因为就是这个于庆隆来了之后给郭恒安出了主意,又弄了那个什么福善饼,还有雪衣豆沙跟蛋堡,搞得现在他家的生意格外不好做。但凡是家里摆酒席置席的,□□成都是先去福悦酒楼。那边实在订不到位置了才会来他们家。
宁明说:“吃不吃坏不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反正又不是花咱们的钱。”
时宜明显感觉到宁明对于庆隆的厌恶,心思一转:“那倒是。不过这于公子是真厉害啊。才来咱们淮通县几日?就有那么多人追捧他。想要他的成衣图,还想要他的点心方。可偏是学得会的不让学,让学的学不会。这钱如今倒是都要叫福悦楼赚去了,可惨了你家宁安楼。”
宁明一听便更为火大:“你又比我好到哪去?原先秦玉霜尽跟你玩得好,现在也不带你玩了。往后你可也借不着他的光了。”
来这里玩的谁不知道从前时宜得秦玉霜照顾?可如今秦玉霜对时宜带搭不理,那些看在秦玉霜的面子上跟时宜玩的,也不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