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被说得面上挂不住,却也不火,只道:“那我也没办法了。我不像你,明明有能耐把那个姓于的赶出淮通县却任由自家酒楼越来越冷清。”
“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字面意思嘛。你家开酒楼,总还是认识一些漂亮的,出来走场子的哥儿啊姐儿啊的,你就没想着让人去会会那位方秀才?”
“这能成么?我瞧着这位方公子可对他夫郎爱护得很。”
“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端看你投的鱼香不香而已。”
他家几个兄弟,哪个不是家里娶着夫郎或媳妇儿,外面还一堆牵扯不清的?人的本性如此。
便是秦玉霜还说过要跟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呢,如今觉着于庆隆比他好,更有可图,不就忘了他这个朋友了?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
宁明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找个漂亮的人勾着方戍,只要叫于庆隆觉着在这县城里就会有威胁,往后可不就不愿意来了?
宁明赶紧叫来自家小厮耳语几句。
中午这里会有异域风情的宴席,是一伙洋商人请当地的厨子来专门做的,还会有些番邦特色食物,所以大多数人都会在这里留下来吃饭尝尝新。
园子里陆陆续续还在进人。
不过三刻钟,宁明找的人便到了。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汉子,锦缎貂裘,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还有个哥儿,二八年华,花记刚好长在眉心,一双眼欲语还休,身姿曼妙,。
这二人没有直接来见宁明,而是在园子里逛过一阵之后才来到异族人跳舞的地方。
此刻于庆隆跟方戍还有秦玉霜都在这。大伙正瞧着台上的人舞动腰枝,却忽然听这名哥儿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看一会儿《摘月记》呢。”
旁边的公子显然不乐意了,说:“那哪能一样?那《摘月记》再好看也是个死的,哪像这个活色生香。再说了,那什么未来居士连个面都不敢露,谁知道是人是鬼?你还天天迷得跟什么似的,你别是忘了谁在养着你。”
哥儿泫然欲泣道,小声道:“能写出那般有趣的话本,必是位神仙一样的公子!”
富家公子猛一推哥儿:“嘿你个小贱人!我看你是疯了吧?还真当自己是未来居士的什么人了。我看也不过就是个写下流小话本的穷酸秀才,你还在这痴迷上了!”
“你放屁!”
方戍正要起来反驳几句,却猛地从他旁边飞过去一只鞋子,正中那名公子。
飞鞋的人方戍跟于庆隆都不认识,却是骂人的人。此青年也是美服华衣,神情非常激动,他指着那公子说:“你看过吗你就在这里满嘴喷粪!《摘月记》才不是下流小话本,那男主人公有情有义,哪是你说的这般不堪?你快点道歉!”
“对!道歉!”“道歉!”
公子没想到演个戏还挨打了,一时有些懵。可一想到朋友的吩咐,他便立马把矛头指向身边的哥儿,一巴掌挥在对方脸上道:“都是你个贱人闹的!”
那哥儿被打得倒向了方戍他们这桌,一屁股歪倒在方戍脚边。倔脸被打得泛红,一抬脸泪光盈盈,任是哪个人见了都会心生怜悯。
可就在大家以为方戍会扶这人一把的时候,方戍却干了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
方戍见了鬼似的往后一躲,接着便抖开披风,边为于庆隆围着边问道:“隆儿,可还有其他要买的东西?”
于庆隆说:“没有,怎了?”
方戍说:“没有了咱便快些回去。我瞧这里乱得慌,可别再伤了你跟咱们的孩儿。”
于庆隆看看仍坐在地上未起的哥儿,眼神逐渐冷凝:“好。”
可就在他起身后,那哥儿却一把抓住方戍的披风,柔柔弱弱地哀求道:“方公子,您是不是认得未来居士?您常去德馨书舍,每回您一去就有新本,听说您与未来居士互为莫逆。能不能、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带几句话给未来居士?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他写的话本。”
方戍越听越皱眉:“这位小公子,你快松手。”
他家隆哥儿本来就英俊倜傥,万一真的被这些小妖精给缠上可如何是好?!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哥儿和哥儿在一起的。虽然他家隆哥儿心里就只有他一个,可他才不许任何人惦记他的隆哥儿。不管是汉子还是哥儿都不行!
方戍用力一抽,抽回披风,那哥儿却快速跪爬几步去再次抓住:“方公子!求您了!我只是想见他一面,您若是不帮我这个忙,我只好长跪不起。”
于庆隆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人道:“地上凉,我劝小公子还是快起。打的是脸又不是腿,你行动快些出去敷点冰,脸上还不至于肿起来。若是肿起来,你家主子嫌了你可如何是好?”
哥儿对上于庆隆冷漠的眼,心里忽而慌起来:“于公子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于庆隆问道:“你说你喜欢《摘月记》,那我且问你,《摘月记》第二卷写的是什么内容?”
哥儿立时顾左右,结巴道:“这、这这我还没看到第二卷呢。”
于庆隆又问:“那想是看过第一卷,第一卷写的是什么?”
哥儿根本没看过,他哪里说的上来?他只听人家谈论过一些,便道:“就是仙哥儿与一个秀才的事。”
于庆隆说:“你说的这点子东西但凡知道这套话本的人都听说过。你说你喜欢未来居士便是这么喜欢的?打着未来居士的幌子往别人家夫君跟前哭坐,你倒是个有趣的人。”
于庆隆说罢精准地从人群里找到时宜,问旁边的秦玉霜:“时宜旁边那人是谁霜哥儿可认得?”
秦玉霜说:“那是宁安酒楼宁家的小公子,宁明。”
于庆隆朝那二人笑道:“原来是有人嫌我在县城里碍了他们的眼了。”他转头告诉那名慌张起身的哥儿:“这位小公子,我念你也不是本意如此,不予追究。但你最好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一声,我于庆隆这人呢,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可若是有人想给我找不痛快,那到时可别怪我这人不讲道理。夫君,我们走吧。”
有人大声问道:“于公子,那未来居士真的不得一见吗?!”“于公子,那未来居士多大年纪?”
方戍抢道:“不能见!不能问!见了问了惹恼了他,他便再不会给大伙写话本看了!”
天爷啊!这可太严重了。问话的一群人顿时住嘴。
方戍恨不得把于庆隆罩起来赶紧抱走。
这些人,这般喜欢他的隆哥儿,要是知道他家隆哥儿不仅话本写得好,人还长得俊俏,那岂非更疯魔?!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知道!
秦玉霜赶紧跟上于庆隆和方戍,走前他告诉几个缠着他要成衣图的哥儿和小姐们:“你们想要的东西我问着了,过个五七八日你们去我那找我。我先回了!”
那些人紧着点头,而时宜跟宁明则像吃了苍蝇一般脸色铁青地站在一边。他们万万没想到方戍居然一点怜香惜玉的念头都没有!这是个木头吗?!
那么楚楚可怜的哥儿难道看不见?
宁明皱眉道:“我怎么觉着这位方公子不大正常?”
时宜也觉着奇怪。明明那美人哥儿扑的是方戍的脚边,怎的反倒是方戍本人更为不悦?生怕谁碰着了他家于庆隆似的。
可谁要碰于庆隆了?
而且一般来说,一个汉子看到一个柔弱的哥儿被人欺负,不是该本能地先想着去帮对方一把才对吗?不帮也就罢了,居然还躲。